（續昨）抗日時期，漁獲豐盈，人丁漸盛，紛紛拆草寮建石屋，以祖厝為中心建築聚落，在芹山與壁山之間，背山面海逐坡而居，民初至抗日時期，聚落形貌與經濟發展日臻成熟，村內碧石巷商號、酒館、賭館、鴉片館雲集，港澳曾聚集大量商船、經濟發展鼎盛，由於漁業資源豐富，漁民也就日漸富裕，於是紛紛營造起舒適的居住環境，形成了農漁兼作，自給自足的小型村落。最繁盛時期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全村達一百二十四戶、六百七十五人，一九七六年以後，漁源枯竭，漁民生活難以為繼，加上當時人口管制放鬆，紛紛外遷，到二○○四年，全村僅剩約十戶、四十至五十人，十室九空，頹坍荒蕪，風雨飄零，芹壁逐漸走向沒落。村容村貌定格在上世紀的七十年代。近年來馬祖發展觀光立縣及推動聚落保存計畫，二○○○年至今，芹壁聚落已有二十三座古厝分三期逐步完成修復工作，開始委外經營民宿等，現已成為馬祖最具有代表性之觀光景點。芹壁聚落開始走向復興繁榮。
三、馬祖民居 閩東特色
馬祖民居屬於閩東濱海地區的花崗岩石屋形式，與馬祖人的原鄉連江、長樂一帶的濱海石屋，在聚落布局、結構體系、外部造型、細部裝飾、及營造法式上系同一源流，馬祖民居多沿襲傳統營造經驗，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建築型式，與大陸連江縣黃岐、定海一帶的濱海聚落較為相近，與閩東霞浦縣、平潭縣的海島民居如出一轍。
１、 聚落布局
「一村一澳口」是馬祖多數聚落的寫照，馬祖傳統民居一般都是先聚居在各島之天然澳口方便漁業往返處。根據島地自然地形，依山就勢；組合建築群體；村內道路隨坡起伏，就勢曲折；建築單體順應地形，櫛比鱗次的相連；布局自由靈活，構成了步移景界的空間景觀，有機形成集市街、居住街；房屋的朝向，以面海為主。由於山高坡陡，基地進深較淺，無法建成原鄉連江、長樂一帶的院落群組布局，多為「一顆印」式的單體建築，依循山坡等高線錯落比鄰布置。由於用地不易取得，多為二層樓房，不超過三層，各建築之間以花崗石塊鋪石階相連，形成獨具特色的石砌步道。每個聚落至少有一座或多座廟宇，多選址在聚落進出的主要地段，或澳口兩側便利處，廟宇儀典空間是聚落村民公共活動宗族議事中心和聚會場所。
２、平面型式
馬祖傳統民居院落可分為雙合院、三合院、四合院等類型，其中雙合院依圍牆的建造方式又可分為曲尺型、單翼型和雙條型，單體建築大致可分為：單體住屋、雙併住屋、排間住屋、店屋等類型，室內佈局中，祖廳位於中軸（有樓層則設於二層），左右則以木屏分隔為室，一層常設老人臥室，廚房設於突出的外室。二層多為臥室，一隔潮氣，二便遠眺，沿街二樓常以吊腳樓型式懸挑在外，並設樣式較簡樸的鵝頸椅，門前小院既是鄰里交往的空間，也是曬魚、曬衣的場所，院前設照壁，多刻繪八卦等圖案。為了方便避難逃生，二層背面設後門，用天橋通往後側橫巷。建築平面朝向，以面海為主，異於中國傳統的以方位為主。由於被地進深有裉，無法建成大庭院，內天井，幾進院落，這也是與馬祖人原住鄉連江、長樂民居最大的不同之處，筆者還觀察到為何有些厝牆獨立而建，留有門窗洞卻無頂蓋？百思不得其解，詢問當地導遊方知是大戶人家為今後擴建予建厝圍牆，以便可持續發展。
３、結構體系
馬祖民居多採用大木架構結構體系，常見的木構架有穿鬥式構架與抬樑式構架二種做法，以穿斗式為主，進深步架間以童柱承接穿枋，達到減柱的功能，加大室內進深及使用空間。外牆多為花崗岩石牆，一般不承重，僅作為圍護牆。大木架構作為獨立承重結構體系，其木柱直接落地，柱上有樑、枋、檁、椽等木構件，各部件之間以榫卯為鉸或以竹釘接合，互相穿插搭接成一整體，承受樓板及屋頂的重量。柱身為四方圓斷面。束材形如駝峰，，方形斷面不作肥身。用方形童柱，末端不開鼻。桁間距較疏鬆。於中脊處常用雙桁。因為多用五脊四坡頂，屋架的構造會出現四十五度角樑搭接的問題，如果中央正脊級短，匠師直接在大樑之上如挑扁擔一般出垂直向的木樑，左右再立童柱搭接角樑。木構架所用木料為福杉，皆由大陸福建運來，由於木料自重輕、易加工，便於增建及改建，被大量採用。福杉經久耐用，不上漆，更顯質樸實感。馬祖民居木結構的特點是：柱身細、柱礎小且少雕飾，多為壺狀圓形。一、二樓柱子有時錯位，如此可增加結構的穩定性。樑架上露明造，不作天花吊頂。椽子同南方所用之扁形椽，有的或以竹子替代。
４、屋頂型式
馬祖民居樓層屋頂常做成五脊四落水，類似中國傳統建築中的廡殿式，據說這是屬於紫禁城太和殿的等級才能使用的，由於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用也就使用了。一層石屋的屋頂多採用二落水（人字坡頂）的硬山封檐，其夾層作為貯物及多用途空間。馬祖民居最大特色是為防颱風民居屋面均用磚石壓瓦，或特制厚瓦，少出檐、不出檐、以女兒牆壓檐或密封檐口。屋面坡度較緩，約只作三分水，即一尺升三寸，屋脊砌作平直。屋頂的處理多為露明造，或有望板砌口密鋪。坡屋面鋪設板瓦，板瓦鋪設於椽子或望板上屋。板瓦不施灰漿，僅用磚石壓瓦，既防止狂風掀瓦，也便於修補更換，壓瓦石既有平整的磚石，也有不規則的亂石。瓦縫可透風，所以有人戲稱之為「天然的空調器」，「會呼吸的房子」。壓瓦石是馬祖民居最獨特的景觀。
５、建築外牆
馬祖民居常以青石或花崗岩砌築外牆，雕飾腰線、窗套、牆裙柱腳等建築細部。早期也有部分民居以亂石及土坯作為外牆材料，塊石僅作牆基。民居外牆砌築方式以平砌、人字砌、勾丁砌、亂石砌等多種。外牆砌築石縫成「人」字或「丁」字形，還寓意著人丁興旺。大戶人家用青石，小康人家用黃石，一般人家用亂石勾縫。從外牆即可看出住戶的貧富。除了石牆，在沿市街面或建築背風側也常用木板圍牆，福杉板門、半門、滑板窗、美人靠、吊腳樓等亦是常見的外牆立面處理手法。外牆門窗通常很小，一為避強風吹襲，二為避盜賊入侵。二層正中常設落地長窗，外加設欄杆，據導遊說那是便於主婦憑欄遠眺望夫漁帆歸，民居主入口木門大都漆成海藍色，也許是漁民對藍色海洋的偏愛。主入口上方為避免雨水直接流下，將其導至屋頂兩側山牆，設鯉魚出水口，寓意豐足祥瑞，調劑水火。馬祖民居少有封火山牆，僅在廟宇中採用，而廟宇的封火山牆卻是極其跳躍跨張。
６、同源閩東
馬祖民居與大陸閩東民居有著較深的淵源，閩東沿海地區如霞浦、羅源、連江、長樂、平潭等地皆以石料建房，不但在平面、立面二者皆有相同的形式，在材料、構造及門窗亦有雷同。閩東濱海民居不僅基礎、外牆常用石塊，連屋面、樓板也常用石板，甚至陽台、樓梯、欄杆也常用石材，這些青灰色的花崗岩石屋依山傍海，構成了獨特的海島石村風貌。馬祖民居也與此大同小異，與對岸連江縣黃岐、定海的石厝民居更為接近。由於建材採自對岸，工匠來自對岸，故兩岸石屋極其相似，也就不足為怪了。
芹壁民居是馬祖民居的代表作，馬祖民居最具代表的建築之一是芹壁村的海盜屋，海盜屋地處芹壁聚落較高處，視野開闊，可將整個海岸動靜納入眼底，它的正牆是用青白石砌築，側牆用花崗石，打磨平整，做工精細，屋檐彩繪石雕，屋頂石獅盤據，內裝細膩講究。據導遊王好蓮（原芹壁村村長，現芹壁聚落協進會理事長）介紹：當年海盜頭子陳忠平為保質量，還限定每日施工進度，傳說屋內還有藏寶的秘道。一九四二年建成後，建房工匠被其暗殺，上世紀五十年代海盜屋被當局改作「芹壁國民學校」。
馬祖聚落中還有一個奇特的現象，如同人口中「兵多民少」，「釣客多遊客少」一樣，聚落中「神多人少」，據說廟宇數目與聚落人口密度之比，當屬中國之最，有的一個小小的聚落有好幾個廟宇共存，供奉的神靈比本村外遷後剩下的人口還多。
四、聚落保存、永續發展
聚落保存，根據辭海的定義是：「不毀損，不增加，維持人聚居之處其原狀態，為防其毀損加以修繕之」。聚落保存亦是維護具有某個特定的人群，所形成的居住空間與自然環境，並傳承其特有之文化。
曹以雄，一個衣著唐裝、溫文儒雅、談吐不俗，讓人一見難忘的鄉賢，江湖上尊稱其「馬祖聚落的保護神」，他和我們一見如故，侃侃而談，他對芹壁古往今來瞭若指掌，如數家珍地一一向我們道來。面對芹壁聚落人去樓空、日漸式微，他曾痛心疾首，於是在一九九五年提出了「長住馬祖與聚落保存」的新觀念，他大聲疾呼「如果不以獨到的眼光發掘地方資源，不發展出屬於自己島嶼上歷史」文化、自然景觀的特色，馬祖在基礎建設落後，交通不便及軍方裁軍政策的不利條件下，真的會提早出局。「他無比痛心北竿機場的擴建，毀掉了塘后最美麗的沙灘。在他的多次呼籲之後，各界先後舉辦了多場聚落保存研討會，當地自發成立了「北竿鄉芹壁村聚落協進會」村民在天后宮的宗教儀式中決議：芹壁聚落應朝保存的方向發展，修復的原則是「自然純樸」，共同制定了空房租賃條件、商業經營原則、修復經費籌集等。一九九九年，馬祖地方當局制定了「連江縣閩東傳統建築修繕補助辦法」，正式開始實施。同年十二月還完成了全台灣第一份「聚落政策白皮書」並成立「城鄉工作室」，負責辦理全縣聚落保護工作，這在台灣還是個創舉。之後共進行了三期修復工程，修復了二十多間古厝，改建為民宿、咖啡屋、社團工作室等。芹壁聚落從此走向復興。（待續）
馬祖芹壁傳統聚落研究——兼論馬祖民居的建築特色／繆小龍（福建省寧德市建築設計研究院院長）
- 2006-06-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