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們住在鄉下，三代同堂；上有祖、父母、父母，旁系方面有伯、叔、堂、表兄弟姊妹，「枋仔頭內」還有其他從大陸漳、泉移居來台的遠親四、五戶之多。那裡是個四合院，有「公廳」、「公埕」，前方有圍牆及拱門，大伙就生活在裡邊，像一座堅固的保壘。
四合院裡邊，每戶或多或少都有幾分田地，有的種香蕉、番茄、地瓜及各式水果，我們家則是種樹薯及花生。在我的印象之中，四合院左前方有一間牛舍，裡面養了一頭牛，回憶起來，牛可能是每戶親戚大家所共養的，規定那一家有農事，那一家就可以免費自行使用。小時候，我們很喜歡跟隨母親到「溪埔地」去玩耍，母親使牛犁田的時候，姊姊、弟弟和我則在田地的對岸互相投擲土石塊，一不小心，土石塊可能會擲向母親的身旁，濺起泥土水花，母親除了一邊大聲責備外，仍是不停地工作，到了例假日，兄弟姊妹不用上學，阿公就會牽牛，帶著我們到附近去放牧；放牧的地方有一條「圳溝」，夏天一到，牛很喜歡跳到裡邊洗澡，我印象特別深刻，心想牛兒在水中一定很好玩，於是，我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骨腦兒噗通地跳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後果顯然不堪入眼，我一邊翻滾、吃水、掙扎，一邊往下逐流，幸好阿公奮勇下水，將我救起。
現在長大了，回想那些往事歷歷在目，只是對那頭牛，印象有點模糊。有時趁著年節祭祖返鄉的機會，向鄰居老一輩的長者探詢那頭牛的下落。
「那頭牛太老了，無法工作不吃不喝，應該是病死的！」。
其中一位長者說了一句我不太懂的話：「牛若無力，就會犁橫田」（台語），他進一步解釋道：「當時同住四合院的長者發現那頭牛犁田時無法走直線，顯然已無力犁田，於是大家商議，從今以後不要再讓牛下田工作」，於是把牛置於牛舍內「養老」。
「有一天，牛突然病死了！」。
其時，我也從國中考上外地的高中，漸漸地離開那個令人思念的四合院生活圈；畢了業，有了工作，也漸漸地走入人際關係愈來愈複雜，人情世故愈紛亂的社會中。
有一天，我看到電視上有一位學者媒體人說了一句話：「牛若無力就會犁橫田，人若無理就會說橫話」（台語）。的確，縱觀現今的社會，雙方政治、背景，立場鮮明，「橫話」、「口水」滿天飛，人民只要一個真象，但求一份公道，然而，這個真象往往會被雙方的「不理性」及毫無道理的政治「橫話」所淹沒，除了檢調單位永遠也解不出答案。
政黨的對立，人民南北一分為二，那邊為鞏固領導中心，這邊集結於凱道「嗆聲」，不入流的「橫話」（台語）紛紛出籠。
「如果我太太有買禮卷，我是王八」
「如果我有涉案，我當場切腹」
「如果提出罷免，我們就鼓動刺馬」
從境外也能傳回「如果我有涉案，妳敢不敢和我一起跳樓」。
我很懷念那些老家的「長者」，讚賞他們的明智，「長者「明白道理、看清真象的所在，讓「老牛「好好地休養生息，反觀手握權柄的在上位者，非但不如長者，甚至無法遏止社會說『橫話』歪風，到處充滿是非，『這邊澄清，那邊緊咬』，沒有公理，『大聲就贏』，事情無法有效解決，人民只能瞎子摸象、霧裡看花，整個社會的道德觀及價值感只有繼續向下沉淪，陷於萬劫而不復。
牛的啟發／陳大修
- 2006-07-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