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乃欣

  • 2006-07-26
 並不是所有的花都有香味的。
 每次經過那家韓國人開的蔬果店,架上擺著五顏六色的花,總要駐足觀看一下,美麗悅人的色彩,雖然只有十幾、二十種花,湊在一起,集中的色彩十分耀目,令我想起「上林花似錦」的風景來。
 大把大把的紫丁香開過後,現在換芍藥上市了。
 紫丁香是我十分喜歡的花,芍藥也是。「丁香空結雨中愁」,串串煙花般的紫丁香,在郊區雨中庭院,撐著傘,痴痴地看,不忍心採下它;回到城市,倒花了好幾塊錢買了兩束曬滿日香的蔬果店擺出來的帶葉紫丁香。
 芍藥的美,全在於它開得盡情,湯碗大的花容,一層層開到內心裡去,把沾著黃穗粉的花心都捲出來,攤開。層層花瓣圍拱在花心周圍,纏又纏來繞又繞,「小廊迴舍曲欄斜」,說不盡的婉轉委曲、魂牽夢繞。
 店裡架上的芍藥有紫紅及洋紅,而我只想買白色、牙青色的,白裡透青,也帶一點淡紅的肉色,既清冷又溫婉,可惜沒有。
 架子下的地上,倒有一盆盆廉價的草花,我買了兩盆同樣的花,英文名叫「不耐煩」,一盆粉色單瓣,一盆大紅複瓣。這種花沒心機,容易生長,總是沒頭沒腦地從早開到晚,開得十分不耐煩。隨便掐下一嫩枝,插入土裡,它也會盡力把根生出來,深深插入土裡去,把花葉蓬蓬抽長、舒放,命硬得很。這樣顧裡又顧外,能屈又能伸的花,真像現代婦女,既要主外,又要主內;既是賢內助,又是賢外助。出將入相,三頭六臂,不講究超俗的惟美,卻有一份世俗的壯美!
 渺小的石竹花也是美的,屬於單瓣康乃馨。近看是一朵朵幼小鋸齒狀,有裂痕的花,遠看卻像一斤海青色或水桃色的陰影,全因為它生得多,密密綴成一張錦繡。
 入夏了,路攤上還可以買到剪枝罌粟花。據說只有白色的才能提煉鴉片膏,因此市場裡一概看不到白色罌粟花。深紅罌粟花,紅得深邃,不可捉摸,像火燒的晚霞,比紅玫瑰更有一種毒性的美。長得類似罌粟花的虞美人,則比較內斂了,毋寧有種山高水遠,野馬塵埃的蒼渺,美得恍恍惚惚。
 至於非洲紫羅蘭,則是紫色中最美的一種紫色,紫色是所有顏色中最會自我矛盾的,可以紫得很庸俗,也可以紫得很華貴。孔子說:「惡紫之奪朱也」,大概指的是那種很俗氣的紫。玉簪花的淡紫也是美極,玉簪花開在夏末,齊白石畫玉簪花,大寫意畫汁水淋漓的外捲闊葉時,總不忘添兩片枯黃下垂的老葉;停在玉簪花上的工筆蜻蜒,則有種秋霜乍驚的清靈,淡紫的玉簪花是衰敗中的最後一次回眸,紫色的光,是一種迴光返照的餘暉。
 夏天傍晚,風吹過,散開來荷池畔的清香;入夜後,夜來香的濃香,都是可以在記憶中回味的香。梔子花、桂花的香,濡濕在春雨無邊似輕愁的小庭院,和秋雨蕭颯如暗夢的長巷道,由於風雨的推波助瀾,那種香,印有雨水的痕跡,可以看得見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