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獨立/天行

  • 2006-09-17
 高三,高山!快樂的空氣很稀薄,自由的空間被壓縮。上學、放學、補習,每個人的神經都像繃緊的弦。這時突然收到愛慕者的信,她簡直欣喜若狂。
 他是國小的隔壁班同學,個頭很大,常拿第一名,還是躲避球校隊,打球時敏捷的身手、煥發的英姿,她約略記得。
 「為什麼寫信給我?」這是她反反覆覆一直思索的問題。想不出所以然來,又喜孜孜的把信看了一遍。
 挺拔的字跡,流暢的文筆,幾乎在讀信的同時,她就喜歡他了,六年不見,應是信如其人吧!
 為了回信,她費了很大的工夫,謄了一遍又一遍。比起他的眩麗—文采,他的錦繡文章,她是相當自卑、相當恐慌、相當想置之不理的。可是面對這樣一封情辭懇切的信,她躊躇了、心動了。她熱切希望未來可以收到一封封訴情的浪漫信箋,渴望有個人常常帶來令人心頭小鹿亂撞的訊息,豐富單調的日子、溫潤乾涸的心田。
 除了傾訴決堤的情意,他也在信裡大談哲學。為了進入他的心靈世界,與他相唱和,她也認真的讀起羅素、叔本華、齊克果的艱澀書籍,可是讀的很吃力,也不消化。齊克果始終像高高在上的神祇,只能仰望無法靠近。她把他供奉在心靈的神殿,信徒般頂禮膜拜著。
 信一來一往,她愈來愈喜歡這個寫信高手了。信裡參不透的「哲學」部分,最初使她懊惱,後來卻變成教人猜不透的神秘。他的才華與見識像光芒四射的鑽石,令她目眩神迷。
 她把信編號,一封封收藏好,教科書唸煩的時候,就拿出來當做「解頤果」,一顆一顆品嚐著。讀它千遍也不厭倦,她幾乎是迷戀那些時而跳脫時而沈靜的文字,成了名副其實的「信奴」。
 如果他不動筆寫信,而是登門造訪,她會這麼痴戀嗎?她肯定的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她喜歡的就是信中流露的那般不可抗拒的魅力,她愛他的信,非常非常的愛,一天不捧讀,便若有所失,但是並不清楚是不是也愛屋及烏喜歡那個勤於筆耕的作者。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感情這麼畸形,這麼不合常軌。
 有一天,他突然來了一通電話,要求退還所有信件。她很納悶,也很傷心,想問理由,又恨恨的不願開口,思前想後不知那裡錯了。
他把她的信也退還了。一手還信,一手取信,兩個人像交換訣別禮物似的。他說當初是和同學打賭才寫信給她的,他不能忍受她同時和另一個男同學通信,使他顏面盡失:::她吶吶的不知說什說,只覺得十分委屈,梳理思緒正想解釋,他倏地轉身理直氣壯踏步走了,留下蕭索的她在冷冷的風裡發狂顫抖,「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她難過得想大哭大吼。
 一向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她,何嘗受過這等屈辱,她像白痴一樣,不能思不能想,直到流逝的時光,淡化心中的傷痛。
 她發誓要努力讀書,無論教科書,還是課外書,她要澈底擊敗那個高高在上的「齊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