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的寒冬，母親好不容易，由親朋好友中借了一些錢，一則為女兒學費籌措，二則準備少許的金錢，以應付新年的所需，好不容易放下心中大事，走進廚房烹煮晚餐，哪知父親正喝得醉醺醺的，逕自走進廚房，開口便問母親討索費（零花錢）想去茶樓翻本，母親便推拖拒絕，父親不信便怒氣沖沖翻箱倒櫃，甚至找遍房間每個角落，仍是找不出一文錢，嚇得我一手緊抓著母親的衣角，另一手抱著母親剛才塞給我的玩具盒，此刻父親有些腦羞成怒的樣子，用力推開母親並重重打她一巴掌，怒吼「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剛才已借到不少的錢，若不是阿坤告訴我，我還被矇在鼓裡，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錢在哪裡：：：：」母親怒視著父親，並擦掉左嘴滲的血，「我沒有錢，沒有就是沒有，你不是已搜得很乾淨嗎？你還想怎樣？」
此時，父親惡狠狠的踹母親一腳，在旁邊看傻的我，嚇得手中不慎將玩具盒摔到地面上，盒子打開了祇見三、四捲成一團的紙鈔撒在地上，父親用飛快的速度拿走，任憑母親如何阻擋也沒用，臨走時父親表示，好啊，算妳聰明將錢放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妹妹玩具裡，等我回來有妳苦頭吃的，啍！
跌坐地上的母親也不知愣住多久，當傳出由臥房滿月的阿弟哇哇的啼哭才驚醒了她，不由得再三的瞧瞧這七零八落的家，這幾十年來的生長環境，如今除了一雙兒女及在外求學的大女兒外，真的是一無所有：：：：，似乎也該有個答案吧！靜悄悄打掃零亂的家，餵飽了孩子們的飢餓，也略加打扮自己，挑選一件曾令阿保喜歡的衣服，整理完一切後，便手抱著阿弟，牽著妹妹往淡水方向走去，因為心裡已有答案了。
一路上總是沈默著，走了不知多久，我嚷嚷腿酸走不動，母親買了我最喜歡的李阿糖，引誘我繼續往前走，總算到了目的地，母子（女）三人坐椅上欣賞傍晚的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的美景，此時嘴裡吃糖的我玩的很愉快，也忘記未久前所發生不愉快的事，此時一直沈悶的母親正拍撫懷中熟睡的阿弟，若有所思對我說，等會我帶妳及弟弟去另一個好玩又無憂無慮的地方去玩好嗎？那時年幼的我根本不明白，母親有尋死的意念，直說好啊，那要不要告訴爸爸，母親苦笑了一下，很無奈的搖頭表示，不用了，什麼都不用說。
漸漸地人煙稀少了，她選擇一處沒人注意的偏僻之地，將阿弟揹在背上，牽著我的手，往河中方向走去，當水深至我的大腿時，我忍不住哭起來拉著母親衣服，用力扯著媽；水好深，好可怕，我們不要去了好不好；此時背上阿弟也哭鬧起來，母親似又愣了一下，也清醒了，速速將我們帶回岸邊，自泣著，我為什麼這麼傻要這樣輕生呢，孩子也是無辜的，我沒有權利要他們一起陪我死的啊。
那晚全身濕透的母親帶著我們至淡水某一寺廟休息，廟方人員也拿乾淨衣服給母親及熱騰騰素食點心餵飽我，事後主持亦開導母親，臨別之際還塞點錢給母親，日後每當遇上不如意事件，母親總會告知這段往事，並用主持告誡的話，世間上有著不同的困難及惡運，遇上了不能消極態度去面對，越是有困難，越要懂得去解決它，亦如同游泳者遇上波折時，便要有著足夠的勇氣及毅力，且為了要活下去，才需不斷的掙扎，才能逆水上游，到達安全的岸邊呀，否則無法突破一切，那便會迷失自己，處於劣勢環境中。
歷經了生死掙扎，著實讓母親了解生命可貴的道理，也懂得處在不如意的環境，要多想美好的另一面，讓內心世界勿往壞的方面猜疑，勿讓自己人生感到悲哀，也許日後看待世間事物的是有快樂的另一面，要讓心裡的感受是高興多於悲哀，這樣才不會有太多痛苦留於內心呀！
如今再次由母親口述往事，有些自怨自己的莽撞，怨自己的不懂事險些釀成家庭悲劇，父親也因母親攜子輕生念頭，而後悔自責，其實主持說的對，生、死是一念之間的事，要想開了，才有挽回的餘地，否則偏激的想法是無助於改變任何想法，佛云：「逆生死之潮流，逆生死之欲念」這種情況是很難的，但，最主要亦是在於如何去克服自己內心的思維及貪念的不是嗎？父親亦是無奈的自我解釋一番，其實尋死是不難的事，祇是要有很大的勇氣，很自以為是對的想法才能訴諸行動，當然希望，以後永遠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人生自古誰無死？何不好好發揮這有生之年，做認為最正確的事呢？
幼時記事／花木蘭
- 2006-1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