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有一天,我和朋友一齊前往觀賞音樂會。偌大廳堂中成千靜默聆聽的觀眾,每人都像被魔棒點著似地沉浸在古典樂曲的巨大漩渦中。曲目一首接一首流逝,直到最後交響團奏起一支中國樂曲改編的傜舞組曲,全場低迴,癡醉的情緒,突然為之沸騰。那是一個怎樣的情境?哦,如果當時不是我也在場,同樣受到了那種來自民族血脈共鳴的力量,我簡直不能憑空想像。
樂曲戛然而止的一剎那,那近乎無法止息的掌聲,如同失控的巨潮,響自無數澎湃、熱切的心靈。那是一支多麼美的曲子,只因它是屬於中國,完完全全的屬於中國人的。掌聲不停,全場盡是肅然起立的人群,而我眼中早已噙著欣喜的淚,分不出是驕傲還是心酸。那時候,那個不停地忙著謝幕的蘇格蘭年輕指揮家一定讓那樣的場面、情景給駭住了。是的,他怎麼會懂呢?他那裡會知道流通在中國人血液中的情感。但我仍感謝他,感激他為我們奏出了只有同是中國人才了解的曲子。翰,我忘了告訴你,彼時,我多麼希望能把身邊的位置留給你,和你共享這感人的時刻。
從小到成年,就一直是個幸運、舒適的女孩,並沒有太多憂愁的環境,使我在成長過程中不曾承受過太多的風雨。而在父母、師友的護翼下,我一度受著寵愛。雖然如此,這並不表示我不了解人生愁苦。相反地,我曾花下若干時間以真摯的心,去探索生命的許多層面。而且我也常使自己盡量不為生活所寵壞。
我喜歡所有具有生命的東西。我盡可能讓自己活在自然及尊嚴之中。我當然也有過黯淡的日子和錯誤的年紀。那些也正是我成長當中所必須走過的心路歷程,直到我成為一個真正健全而成熟的生命為止。
在這個動盪不安的世界,我們幾乎留不住永恒。我們必須不斷追求、創造才足以應付生存的需索。我們也無法讓自己去遇莊子、老子般超然物外的生活。事實上,生常是苦,生命存在本身便是一種冒險。
記得一個哲學家說過,在人的存在過程中,只要他有一點真的心靈存在,那麼他早早晚晚會有所獲得的。若人活著竟毫無所得,那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心靈的真實度,虛晃一生罷了。因為真正的真實,就是那一切可以「成長」的東西。
這些日子我總是忙累著,忙著搜集資料,忙著開會、上課,還要忙著應對人。即使這樣,我的心仍有著一種寄望,是憂愁也是快樂。每天,我無言地遙遙思念你,心中幻想著你奮力工作。雖然有時候等待也是種往煎熬,而我依然安靜固守。
好幾次,我想去看你,但遲疑又使我為之怯步。我怕我的前去會佔去你寶貴的時間,我也顧慮你是否十分樂於見到我,而我真正擔心的還是怕這份近於甘心的等待,一下子走到了盡頭。
今夜,雨,依舊無邊無涯的下著。正如我們初識的夜晚。忽又想起前人一詞:「夜雨幾番消瘦了,繁華如夢總無憑,人間何處問多情?」翰,任憑這世間永遠都是狂風不歇,暴雨不停。但我只求你緊緊地握住我,永不要鬆下那雙溫熱的手。(完)
請緊握住我的手/乃欣
- 2006-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