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而出/應名妃

  • 2006-12-15
 如果將時鐘的界面複製到地球的球體上,時針、分針、秒針的恒常推移,將與球體的經緯萬端交割出繁複、華麗、詭譎的球海人生。
 球體上的個體,必須各憑本事,隨時保持平衡、處處步步為營,才不致被拋向太空而萬劫不復。
 九點一刻醒來,還趕得及肝的需求,嚥下今日的第一口希望。外面陽光露著招牌笑容,稍稍加溫了降到冰點的如前世的陌生記憶,慶幸自己仍能復甦在有光線的洞穴裡。
 十點鐘,來到街上唯一的美髮店,店裡僅一位客人,超短的頭髮,無需千年的等待,真是完美的時刻;店內沒有值得鑑賞的裝潢,連毛巾都像家裡年終該汰換的菜瓜布,不會令人腐生欲念的角落,只有一種想法:洗去汙漬,褪去昨日的業障,換一個與日俱新的美好當下。
 翻翻過期的時尚雜誌,是店內免費的饗宴,也是店內唯一最In的元素,滋養著眼耳鼻舌身意。執店者,是一位中年喪偶的老闆娘,和一位年輕外籍女僱員;照理,先來者,應優先被服務才是,但常常是不按天理、不能將心比心、違逆正義程序的「倒行逆施」。
 就在女僱員為我沖洗之際,生意上門了,要求染髮的客人,老闆接著招呼她,便立即開始了繁複的染髮工程。不一會兒,沖洗完畢,回到座位等待老闆善後的我,開始了哀怨、幽冥的等待,那困坐愁城、上窮碧落,下黃泉地等待啊!
 怒不可遏,又不能聽其爆發,雜誌一本接著一本,已非饗宴,而是機械式地翻撥,希望能消弭躁氣,滋生耐性,但,此刻連陽光都悻然隱去,一翻兩瞪眼,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著實令天地同悲!
 只要三分鐘,卻得賠上三十分鐘,或者更多。我枉過的青春啊!沒有人留意我的傷,突然,我覺得只消一秒鐘,就可能死去,在這風雨如晦的刑場上。想奪門而出,卻被大雨所阻,於是,我決定動手整理自己,然後從容離去……,那怕是要徒步越過雪山隧道也在所不惜。
 就在念頭紛亂之際,執掌生殺大權的老闆娘,出現了,在一個嚴峻冰凍的時刻,我的心、我的眼,直凍的喊痛,那鐵石心腸的老闆,硬是不給一句溫暖和交代,彷若替天行道般從容與自信,而我恰似自由落體的漂流物找不著座標,七零八落,失魂又落魄,不停的墜落、滾落、掉落至無底深淵而後已。
 靠著幾分熟稔,老闆開口了:「反正,下著大雨,妳也回不去嘛!是不是呀?」是疑問句?否定句?堅定的肯定句!是她的自由意志。帶著幾分倚老賣老,恃寵而驕,妳奈我何的霸氣,委實叫人挨打亦不得叫聲痛。
 我沒有買她的帳,也不想寵壞她的心,附和她的眼,我只是面無表情的告訴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在我的心裡,她的店早已打烊,老闆娘作繭自縛地坐擁她的經營哲學,沒有憐憫、沒有秩序、沒有人味,找不著希望與寬慰。
 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要告訴她:請珍惜別人的「有限時光」。破繭而出,坦誠以對,然後,繼續保持對人的信任與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