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過完年回到家裡，我迫不及待地抱著一大盒由海灘上撿來的貝殼，興沖沖的往小中家跑。一路上想著：小中看見我一定很高興，他會不會稱讚我的衣服漂亮呢？這可是學裁縫的阿姨精心為我設計製作的喲！
小中家的大門卻緊鎖著。
我失望極了，幾乎連舉步的力氣都沒有，頹然的蹲在他家門口。風愈來愈大，愈來愈冷，平常挺熱鬧的巷子，這會兒一個人影也不見，我心裡一委屈，竟忍不住窸窸窣窣的哭起來，把頭矇在花裙子上，馬上便滲濕了一大片。
忽然，遠遠聽見有人在喊我：「小玲！小玲！」抬頭一看，立即破涕為笑。小中氣喘吁吁的跑近我，歪頭瞧了一陣，問：「妳為什麼哭？」我不好意思的擦去眼淚，紅著臉說：「亂講！我那有哭，是砂子跑進眼睛啦！」
這時小中的爸爸媽媽也走來了，我連忙向他們拜年，他們笑著說：「小玲好乖！喲！這麼漂亮的衣服！是誰幫妳做的？」我告訴他們是阿姨做的，他們又說做的真好。
進屋以後，小中搬出一大堆新的玩具和故事書給我看，他媽媽在一旁說：「這陣子妳沒來，可把我們小中想死了，他天天問寒假什麼時候才結束，又抱怨時間過得真慢。我說我又不是神仙，吹一口氣寒假就過去了！」
我不由自主羞紅了臉，看小中憨笑的樣子，心底無端泛起一陣甜蜜。我默默告訴自己：我要永遠跟小中在一起，我們再也不分離了！
一年下學期的某一天下午放學後，班上有一位女同學約我去她家吃蛋糕。這位同學我只記得她姓吳，名字已忘掉了，就叫她小芬吧！小芬平時跟我也不錯，但是放學以後不回家，是媽媽交待過絕對不許犯的錯誤。
「我媽下班找不到我，心裡會著急 ！」我遲疑的說。她卻堅持那天是她生日，非要我去不可，並答應儘早讓她爸爸送我回家。我考慮一晌，決定跟她走。
小芬家住得比較遠，我們走了將近半個鐘頭才到。她媽媽很熱誠的招呼我和另一個小朋友，不但做了一桌子菜請我們吃，飯後還有一大堆巧克力糖、水果、蛋糕等，把三張小肚皮都撐得鼓鼓的。而我樂不思蜀，根本忘了媽媽在家等我吃飯的事。
那晚回到家已經是九點，媽媽早已找遍左鄰右舍及附近我可能去的地方，當然也包括小中家。她正急得想去報警，見我回來，先是緊緊抱住我，然後臉色一變，尋了根棍子，不由分說便往我屁股和腿上狠狠的抽打，我痛得大聲哭喊，將鄰居引來，才從媽媽的棒頭下救出我。記憶裡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媽媽如此下死勁打我，當時的行為，也實在太叫她焦急和擔心了。自此以後，我無論做什麼事，或要去那裡，必定會先稟告她一聲。
次日上午，我又去小中家，阿美一看見我就大驚小怪的說：「唉唷！妳昨天晚上是跑到那裡去了啦！妳媽媽急得要命，來我們這裡找，害小中也急得連晚飯都吃不下，他以為妳被壞人拐跑了？」
小中一反素日開朗的態度，怯怯的對我說：「我以為妳丟掉了，心裡難過的要命。聽阿美說，有一些壞人手上抹了一種迷藥，往小孩子身上一拍，小孩就會乖乖的跟他們走。騙去後關起來，再賣給馬戲團學工夫，一輩子都別想再回來了！妳說可怕不可怕？」
見他擔憂的模樣，我也覺得惻惻的好不傷心，再想到昨晚上挨打的疼痛，心一酸，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下來了。我讓他看我小腿上腫起的棍痕，他竟然也眼眶紅紅的，問我痛不痛。我點點頭，啜泣的更厲害，但是心裡並不恨媽媽，只怨自己為什麼不聽話，惹她生氣。
他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我肩膀，叫我不要哭，又拿他的小丑娃娃逗我笑。當時的感覺，僅能用感激與感動來形容，若換成我，恐怕只有陪著一起哭的份。
升上二年級時，班上轉來一位叫章武雄的小朋友，他塊頭特別大，又黑又壯，立刻成為那批搗蛋鬼的「頭」。他喜歡欺負女孩子，尤其是外省女孩，動不動就拿下流話罵我們，甚至扯我的長辮子玩。我屢次向老師告狀，但他很會「裝」，老師質問時，他便露出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子，口裡直告饒：「只是跟她玩的嘛！我下次不敢了啦！」老師往往因此而原諒他。偶爾處罰他，棍子一打下去，他就涕泗滂沱哭得好不傷心，其實呢？老師一轉身便開始吐口水、扮鬼臉，總之調皮的不得了。（待續）
記得當時年紀小／乃 欣
- 2007-01-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