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馬祖之旅的最後一晚了，由於隔天沒有什麼行程，返台的班機時間又訂在十一點，為了填滿更多美好的回憶，於是，當晚我問了一下龍福的櫃臺，看看塘岐附近還有什麼景點，可以去逛逛，免得留有遺珠之憾，經PP強烈推薦，我選擇了登步道上壁山。
第二天我趕了個大早。梳洗完畢，便拎著包包，躡手躡腳地步出飯店，心裡滿溢揚航的喜悅。初秋晨間的空氣，清新一如東湧的美酒。手裡拿著英姊手繪的地圖，我按圖索驥，好不容易問到正在晨跑的大哥，便一頭栽進步道處入口處的階梯，看一看手錶，還不到六點呢。
雖然已將近三十高齡，但剛開始我還是覺得步履輕鬆，而且精神也很亢奮。一邊爬山，口裡一邊還哼著「……努力！努力！努力望上跑！我頭也不回，汗也不揩，拚命的爬上山去！半山了！努力！努力望上跑……」。我想，我雖沒有胡適先生那樣勇猛，可以跑著上山，不過，至少用走的、用爬的，手腳並用，總沒問題，況且這壁山也不高，就讓我拿出小時候攀爬故鄉那陡峭東山崁的精神，瀟灑地走一回吧。
登山步道砌的實在不錯，不僅錯落有致，而且階梯不曾中斷，階階相連，讓我這滷肉腳登山客安心不少。初秋的早晨委實還有些陰暗，加以林木蒼鬱，獨自一人走在這黝黑的叢林迷宮，還真需要些勇氣。只是因為頭都洗了，不剃也不行，只好硬著頭皮，鼓起精神，繼續往上爬。沿途的奇花異草，只能說美不勝收，因我是個植物白痴，無法一一向你介紹，雖不盡責，但請海涵自行想像！走著走著，好不容易望見一個涼亭，囿於時間壓力，我還是不敢休息。悻悻地喝了一口水，拔起雙腿，繼續再走。不經意往山下望去，北竿機場正在向我揮手，朝陽已從對面山崙漸漸爬起，感覺雖不太熱，但陽光已有些刺眼了！
瞄一下錶，此刻已是六點半。從這裡開始，步道旁就沒有翕翕巨樹和我相伴了！那陽光一瀉千里，我舉目四望，但見肆無忌憚蔓延的野草，狂亂地堙沒了整個階梯步道！究竟是年久未修，還是人跡不至，有以致此？此刻，陽光更加炙熱起來，汗水也開始從額頭、雙頰滴落，腳步開始沈重了，眼皮開始刺痛了，野趣漸漸感覺不到了！朦朧中，我似看到一位慘綠少年，正奮力走到山中。驀地，他震懾於鋪天蓋地蔓草蔽掩了娘親的長眠之地，於是，他倉皇失措地，用盡力氣，不停的拉扯摘拔，全然不管血水已從人皮手套滲了出來，直到再一次親灸那久違不見的娘親容顏……。輕嘆一聲，這幻影便過！我又想到胡適先生的名詩「上山」了，「……但是我可倦了，衣服都被汗濕遍了，兩條腿都軟了，我在樹下睡倒……」。
話雖如此，半途而廢，畢竟不是我的本性。雖然，此刻臉色已經有一點蒼白，我還是咬緊牙根，奮力再戰。腳下蜿蜒的階梯，似乎還有千萬里，逼使我不敢抬頭望，深怕擊垮我的意志。就這樣走走停停，猛一抬頭，壁山觀景台竟已然在望。由於心頭一鬆，我索性坐在石階上，好整以暇地細細品味山中的這份靜謐，雖感天地悠悠，我卻不掉淚，只因我不求功名利祿，自無人排擠。但，氣的是我走得太急了，居然沒有仔細欣賞沿途的好山好景，好遺憾！還是趕緊爬上觀景台吧，免得功虧一簣！
兩旁戍守的士兵告訴我，只能到觀景台，指揮部不能再爬上去了，唉，我還有些許餘力呢！癱臥在觀景台的坐椅上，喘了口氣，我隨手打開隨身聽，一下子就聽到中廣寶島網，台北姑娘YOYO那熟悉的聲音，有份他鄉遇故知的驚喜！自從她離開國家電台之後，在故鄉便無法聽到她迷人的聲音了，沒想到千里之外的重逢，會是在這巍巍的壁山之巔。
觀景台前的告示牌對我來說並無意義！因為極度沒有方位感的我，再怎麼看都分不清哪裡是螺山、蚌山、無名島、峭頭、大坵、小坵……。但，那又何妨，因為，我真真切切已經征服這座山了。網路上說，這裡曾下過雪，既然來到此地，就讓我姑且相信一次吧，否則，我怎能效法梅瑩學姊，登雪山而小天下，將來，又怎能對我兒孫，訴說這次壁山上的奇幻之旅？
快七點半了，驕陽兀自不停地展現威力！儘管山中歲月，如此令人難捨，總該是離去的時候了！意念至此，我便任由大地之母挽著雙手，施施然下山。臨行時回首一瞥，正好望見兩位站崗的黃金甲，那兩雙寂寞的眼，在陽光下下閃耀。他們，是否心繫著遠方的摯愛？哦，那我呢？是否也應該把握當下，給那本該和我一起登高的人一個承諾？畢竟，我們都不再是意氣風發的武陵年少了呀！嗯！今朝我且載著愛，改道往海的另一頭飛去，不是台北！
走近壁山／水月
- 2007-03-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