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嗯!他的可愛的地方就是他的樂天。」我說。
「還有便是心地善良。」她提起籃子。
「是的,妳也是這樣。」我說。
「請你不要聽信易伯伯的話。」她羞澀地笑起來。
「我又不是小孩。」我們並肩走著,我說:「難道我不會運用自己的頭腦去想?」
「錯誤的想法。」她玩笑地說。
我們到了十字路口,互相揮手道著:「再見」。
我來到松村快一個月,雖然不算太忙,但由於我的內向個性,不喜歡跑到別人家閒聊,所以我還沒有正式拜訪過村人們呢!
那天早餐一過,舅舅把好些裝滿糖果的玻璃紙袋塞滿了一大籃,教我提著,領著我去全村作禮貌上的拜訪。他當我是他的兒子似地向村人們介紹,然後把一份小小的禮品分給他們的孩童。
我們到了韻蘭家裡的時候,已是十一點半鐘了,一見面,她就留我們吃午飯。
「第一次來就吃飯,不太好吧!」我說。
「反正我不會為你們破費。」她笑著說。
「好吧!」豪爽的舅舅乾脆地說:「輝明,我們領情吧。不然韻蘭會失望的。」
於是,韻蘭把我們請入室內,和她的媽媽見面。她的弟妹們都帶了飯盒,午餐都在他們自己的學校吃。
這是幢翻修過的平房,佔地約二十多坪,前後都有足夠擴展的院子。屋中的陳列雖然簡樸,但是也有電鍋、電唱收音機、縫紉機,甚至還有電視機呢。臺灣這些年來在安定中的繁榮進步,使山村也享受到了經濟成長的果實。
韻蘭倒過茶,敬過香菸,便去廚房燒菜了。
午餐開的很遲,因為韻蘭殺雞招待我們,延誤了一點時間。在餐桌上,除了幾道好菜外,還有一瓶好酒,剛好這時電視節目開始。我們喝著酒,吃著菜,並且看著電視,談笑著,我們在輕鬆中結束這頓愉快的午餐。飯後,有午睡習慣的舅舅便在大廳的長沙發上很快的睡著了。
韻蘭怕我獨個無聊,她領著我去看她在屋後餵著的大群雞、鴨、豬和兔子,然後又到了她們的果園。
這個果園,看上去比我舅舅的似乎稍大了點,種植了幾種果樹:木瓜、香蕉、橘子、荔枝、和桂圓。
「這些樹是妳一手栽植的?」我們在沒有雜草的果樹間慢慢地踱著,我問。
「大部份是我爸爸血汗的遺產。」她說:「我不過是繼續經營罷了。」
「妳真能幹。」我贊嘆地說:「餵養家畜,種植果樹,侍奉老母和照顧弟妹們。」
「我們能平靜地渡過溫飽的日子,那要謝謝你舅舅的恩惠。」她的眼睛裡含著微笑。
「不見得完全因著他幫助的緣故吧!」我謙遜地說:「你有吃苦耐勞的能幹本領,做什麼事都會成功。」
「你知道我成功了些什麼事的?」她莊嚴地注視我,似乎反駁我:「又知道易伯伯怎樣幫助過我們?」
「我們何必再談這些?」我笑著說:「那些過去了的事情,留到將來再去回憶吧!」
她偏偏不依,滔滔地告訴我:幾年前,她們久病的爸爸終於在一個下雨的晚上死去,積欠鎮上一家醫院的醫藥費有兩萬多元,再加上辦理喪事,就是把這塊果園全部賣掉,還是無法清理這些債務。那時她的弟妹們正幼小,媽媽又是體弱多病;二十二歲的她,為了保全父親遺留的產業,為了供給弟妹們繼續求學和全家免於凍餓,只得忍住悲哀的眼淚,答應嫁給一個大她三十歲的富商做繼室,以換取五萬元聘金。
「妳那時的困苦處境,使妳的孝心特別感人。」我大聲地說:「但是我反對聘金這一侮辱女人的落後觀念。」
「我何嘗不厭惡這兩個醜陋的字眼。」她的面頰浮現苦惱的神情,彷彿當年那種為金錢所迫的痛苦,重又襲上她的心頭。她慢慢地說:「那時,似乎再也找不到另一條路來走了。」(待續)
松村的春天/壬癸
- 2007-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