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和柱子一道兒逛西門町,其實並沒有什麼目的。往往一個下午,花十塊錢買兩個「世運」的「羅宋麵包」也就打發了。提起「藍帽子」,大概祇有我們兩個曉得,她給我們的印象很深刻。就因為她,使得我們渡過了好幾個「藍色」的下午,碰巧那個時候也正好是夏天。
「藍帽子」,問她為什麼總是喜歡載著那頂藍色的法蘭絨帽,她也沒說個所以然來,經常「顧左右而言他」的,逃避了我們急欲得知的問題。聽她自己說,以前曾經在西門町工作過一段日子,就從來沒有碰到過,像我們這麼風趣的倆個人。第一次認識,是在萬年大樓拐角那個鐘錶店門口,當時我們把她逗的差點笑彎了腰,說嚴重點吧,她真有點後悔認識了柱子和我。
說實在的,我們並不想探索別人的隱私,然而碰到「藍帽子」以後,經常不得不聽她說些關於她自己和她家人的事、聽些她喜歡聽的歌曲,像是「親愛的約翰」、「再見,吉米」、「你去那裏,比利?」這類讓人聽了,都覺得心裏怪不是味兒的西洋老歌。跟著她的情緒,我們也由暢笑聲中,逐漸轉入鬱悶寡歡的幾許沉默裏。女人,是很難教人瞭解的,面對著這麼個「奇特」的女孩子,一味地聽她傾訴,倒反而連芳名也忘了問。不知道也好,祇要叫她「藍帽子」相信足以代表整個她了!
我常感覺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名字並不能真正的代表著某個人。很可笑,甚至我們會認為某個名字和他本人,壓根兒就無法連貫或者聯想在一起,比如:當我們提到王某某或者任何一個人的名字,我們除了祇能想像他模糊的外貌,和片段他個人的「商標」,除此之外,也就不具任何意義。倒不如給那個人冠以較具「代表性」的名詞,來得容易記些。「藍帽子」就是!
藍色,有人說它代表憂鬱,我倒不覺得,不過我喜歡藍色是真的,它也讓我想起了首「愛是憂鬱」的歌。那頂法蘭絨帽,遮蓋了她的孤寂,也美化了她的外貌而掩虛了她的內在。「藍帽子」,她需要的是愛,包括親情、友情,甚至愛情,從她的言談中和幾次木訥、沉重的表情,可以見得她熱切渴求「愛」的期盼。她跟我們,「愛、關懷與寧靜」是她迫切尋求的。因為,寧靜,能使她定性;關懷、能使她欣慰;愛,讓她感覺無限溫馨!我和柱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倒使得我們兩個也陷入這尋追的迷境裏了。
西門町依然,都市的喧囂聲這裏最具代表性。熙來攘往的人潮,一批接著一批。柱子和我在而後那段日子,仍然是啃著「羅宋麵包」,來往在人群裏,兩人閃爍不定的目光,不固定的停留在某個人的身上,所得的迴響,多半是失望、空虛。
西門町裏,那麼多的人,唯獨不復再見那尋愛的—「藍帽子」。
藍帽子/李國修67.7.8
- 2007-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