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壬癸

  • 2007-08-24
 生命是什麼?莎翁說:「生命是一個白癡說出的故事,充滿著喧囂和撞擊,一點意義也沒」,生命我認為是一連串人生追尋的歷程,從兒時到老年,一個階段接過一個階段,串成一條人生之途。
 兒時追尋糖果、遊戲,親情的溫暖,友伴的召喚,在幼小的心靈中,時時盪漾著無盡的漣漪。春風和煦裏,童伴們在空曠的廢墟裏玩警察抓小偷、過五關、蓋房子、接力賽跑,在玩具槍的砰聲下,我一面奔跑,一面輕喘著,眼看超越對方,那股春風得意勁兒,引起同伴們的歡呼,我的汗珠在春陽嬌映下更覺光耀。我爬石、溜冰、打棒球當然還有笑,一直笑、等到笑聲淹沒一切,只有黝黝的天花板和一絲悵惘伴我無眠到天明,在這段時期中,有多少夢裏的追尋,和含淚的無奈。
 「流光容易把人拋」,曾幾何時,又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我已邁進了學齡。這時所希冀的,是老師劃在我作業上,又大又圓的紅圈,因為那紅圈圈中,有光有熱,有滿足和驕傲,在父母的讚賞聲中,那份興奮喜悅,支持著我繼續去追尋更大的榮譽,我惶惑於什麼「珠圓玉潤」,「漸入佳境」,「每況愈下」等籠統抽象的眉批或尾批的評語,我驚喜於七十、八十、九十等直線上升的成績數字。其中有無數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也有沈悶而冗長的歲月,在高中三年升學的重壓下,捲著心靈的蒼白,汲汲於小考、月考、抽考、週考、模擬考、聯考。常常在靜夜裏,當睡神尚未來臨,獨坐在書桌前,手握教科書,滅孤燈,憶從前快樂光陰,想當年多少玩伴如今何在?或許他們也正追尋屬於他們的夢,而我的夢呢?我的夢在許多師長的口中,小說的描寫中,及自己的想像中傳送著。大學,多麼心動的名詞。不止一次騎車經過成大校園,仰慕大學生的風度翩翩,欣賞男孩打球散發的一股青春活力,常羞怯於自己那頭整齊的「清湯掛麵」和永遠著一身青白色的校服無法和飄著烏黑秀髮,氣質不凡的大學女生相比,心中暗下決定,自己一定也要成為人人稱羡的大學生。
 十月,漫步在校園中,和風撲面相迎,秋陽暖暖,整排花草尚嫩綠嫩綠的招展,掩不住的喜悅如心潮澎湃,掛著笑的嘴唇彎成美麗的弧,我想欣見於眼前的坦途,吸口清新空氣,緩緩吐出,大學真好。
 也跟其他新鮮人一樣,睜著新奇的雙眼,環視周遭學園,在朋友的結伴下參加社團、系上、班上的活動,泳在知識的海裏,浴在朋友們的笑聲中,真個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道不盡的雲淡風輕任浪擲,看電影,聽演講,也唱歌、彈吉他。
 三月,春雨飄飛,瀟瀟灑灑,下雨的天空是把神奇的梳子,將大地清洗的乾乾淨淨。雨後的成功湖更覺清新可喜,千樹櫻紅隨著鳥囀,自在地舞曳,垂柳輕拂碧綠湖水;嬌陽初露,圈圈光芒晃動眼簾,踩一地細碎春光,靜繪一幅生命翩翩,在時間的浪濤中,奔向浩瀚的海洋。
 偶然的機緣,被人發掘對歌唱頗有興趣,經過一番訓練,在社團期末發表會上展露初啼,算是一鳴驚人吧!從此成為「民謠樂團」主唱,開始一連串的民歌生涯。生涯,似太江湖味了些,但我喜歡。暑期的文藝服務到各地演唱,將快樂心聲傳送給農民、鄉民及所有愛歌的人,最常唱的那首「月琴」,如今想起,仍可在腦海清晰的聽到,「再唱一段,思想起……。」
 上過無數次舞台,其中有成功也有失敗,有讚美更有批評。對歌唱的狂熱仍是有增無減,而能帶給我信心的是觀眾的掌聲及迴響,我是多麼企盼,我的歌聲能帶給所有人歡樂。我,仍在努力中。
 舞台生活確是多采多姿,但畢竟仍太虛幻,生活雖充實,內心卻感孤寂。在舞台上,短暫的沈醉及興奮,終是抵不過曲終人散時那股漫長的淒涼感。於是,人前,我笑;人後,我嘆息。
 沒想到,在形單影隻的愛之途上,也有雙溫柔的眼神注目我。他,文采風流,舉止瀟灑,在清澈的歌喉裏款款吐出慕情,當我從他深情的眼眸裏看到自己時,我知道,那將會是我最初的流浪和最後的歸宿。望著他,我又展露了歡顏,不再孤寂,不再嘆息。無數個斜風夕照的日子是屬於我們的青春,美好的時光在歌聲中輕飄而去。每個夜晚,總要在腦子裏重演好幾遍他的影像。連上課、聽演講都似是聽他講話,看他對著我笑。我深知,他的笑貌已寫進我的歷史,他的聲音已塑進我的生命……。
 猶記得,他喜歡撫我的長髮,說它像綢布般光滑,雖是花言巧語,我也深信不疑。不料,那長髮卻愈來愈長,聲音愈來愈大,直到夢境破滅,我醒來,在一串串繽紛的樂章裏,我醉去,在一席錚琮的雨聲中。歌聲令我難忘,雨聲使我懷想,而人使我沈迷……。
 那陣子,靜與孤獨是惟一的嚮往,在孤獨中摸索,在寂寞中體會,想藉甩頭來甩掉一切的憂慮,但除了甩落在眼眶凝聚已久的淚水外,又得到了些什麼?得到的只是一道難以癒合的戀痕。失戀,有人喜歡借酒澆愁,而我獨將愁緒訴之於筆墨,一篇篇稚情的文字被一位喜好音樂的朋友譜成歌曲,竟也能登上大雅之堂,成為創作曲而發表於「弦」上,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又那年的學期總成績奇蹟似的多了六分,這豈不「失去戀情,必有後福?」
 從稚嫩的愛情中走來,感覺自己已不是朵溫室的小花,開始懂得保護自己。慶幸的是,在失意惘悵之時,許多朋友帶來歡笑,帶來關懷,更帶來善意的指責,或許不刻意去追求的東西才是真實的。
 但是漫長的人生,有太多人們尋求的目標,有如登山一樣,一山更一山,前水復後水。對於我,知識的充實,人生價值的肯定,親情、友情、愛情的滋潤,幸福婚姻的保證該是一生的追尋吧!有了既定目標的旅程,更策勵了前進的勇氣,我將不斷的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