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裡牆外/乃 欣

  • 2007-09-24
 常聽人說:「結婚就像一道牆,結了婚的人想到牆外去,沒結婚的,想辦法要往裏鑽。」我現在恨不得一下子由人叢中擠出來。
 四年前,不知什麼原因竟選中了這位自稱的「現代藝術家」。他能寫既不合轍又不押韻,長短不齊,誰都看不懂的現代詩。他也會畫,黑一塊藍一塊,不像房子,又不像樹的新派現代畫。還能寫讓人豎著看橫著看琢磨半天才能認得出的梅花篆。說也奇怪,我就像墮在五里霧中似的迷上了他。
 他的人生,永遠是樂觀的。不注意衣履,不修飾門臉,甚至連洗澡,都得經我再三催促,才像進茅坑似的皺著眉頭進去,嘻笑顏開的走出來。
 每天的日常生活,他不聞不問,柴米油鹽,更跟他談不上關係。就知道,飯來了張口,要錢時伸手。還好的倒是按月將全部收入隨時繳庫。
 雖說兩個孩子恰恰好,但每天翻天覆地的亂吵胡鬧,他從不管一下,照樣畫他的,寫他的,好像老僧人入定一樣的靜得下心來,確實的真讓人佩服他這份修養。
 今年老三降生後,我已下定決心,不再生了。想去裝置能避孕的「樂普」。誰知他卻三番兩次地大加反對說:「人生要順乎自然,何必硬要違背天意呢?」
 這次,我卻搶白著他說:「反正生多少也跟你沒關係,我可帶不了!」
 他眨動了下眼睛,往上托了托眼鏡:「啊呀!有什麼了不起的呢?沒幾年就大啦!」
 「教育問題,你想到了沒有?」
 「有什麼好想的呢?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我正要再跟他辯駁時,老大摀著頭哭著跑回來。我揭開他的手,發現額角上有一個窟窿,直淌鮮血:「你怎麼弄得這樣子?」
 他小嘴一撇,哭得更傷心了:「小東用石子打的!嗚……」
 我趕緊紮棉紗布和紅汞,正要給他包紮的時候,老二往後退了兩步,摀著鼻子大喊:「媽,你看小弟拉尿啦!」
 我忙著把老大的頭纏好,返身放紅汞的時候,想不到老三竟一屁股坐在糞便上,沾得滿身都是,一時,弄得全屋臭氣沖天。
 他們那位藝術家的爸爸,傻兮兮地站在那兒動也不動。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哎!你在那兒看熱鬧?趕快打盆水來呀!」
 不知道是他注意力不集中,還是故意裝聾?托了下眼鏡,他笑了笑說:「嘿!真熱鬧,有意思!」說完又鑽到書房裏去了!
 我手忙腳亂地給孩子們收拾了個把小時,才將這群小傢伙整理乾淨。心中早已憋了滿肚子的火,預備晚上跟他澈底撒牌。
 吃完晚飯,將碗一推,他又躲入那斗室去了。
 我把桌上碗筷和菜湯米屑清除以後,又連唬帶哄地將孩子們弄睡,再也按捺不住了,便站在他房門口說:「哎!你出來,商量點事!」半響沒有動靜,我用力敲了兩下門,「你出來嘛!」
 他在裏邊搭腔了,透著滿腦不高興: 「剛來了點靈感,又讓你給吵回去了!」
 「靈感!你總是靈感!你趕快出來!」我在門外詛咒似地大嚷著。
 「好!好!」他愁眉苦臉地托了托眼鏡:「什麼事嘛?這樣雞貓子喊叫的?」
 我倆坐定後,我嘟著嘴說:「這樣下去,我可受不了,咱們分家!」
 他用驚疑地目光瞅著我:「分家?」他又托了托眼鏡,臉上掛著一抹微笑:「怎麼個分法?」
 「一人帶一半!」我肯定地告訴他,語氣有些習慣。
 他擠擠眼睛,瞄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三員小將:「咱們有幾個孩子?」
 「喲?你倒好哇,連幾個孩子都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
 「三個!」我伸出一隻手來比了比。
 「噢!三個,一半是多少?」
 我未加思索地回答他:「一個半!」
 「對啦!那麼,我們每人帶一個半好啦?」
 「我帶兩個,你帶一個啦!」
 「那不公平!」
 「那你帶兩個,我帶一個,怎樣?」
 「也不公平!」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說,怎樣才算公平?」
 他用手指指我微微隆起的肚皮:「等老四來了,每人兩個就公平了!」哈哈……」
 「說了半天,你還是不管哪?」
 「誰說我不管?沒說等老四一來,每人兩個嘛!」
 我哭喪著臉,含著滿眶的淚水:「好哇!你想把我累死呀!等老四出生,我更顧不過來啦!」
 「不會的,三個四個差不多嘛!」
 「我不知道那輩子欠下來的債,碰到你這個倒楣鬼,那天才能熬出頭啊?」淚水像斷線的串珠,滴落在胸前。
 他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一反常態的安慰著我:「妳沒看到後山上的橘林嘛?結實纍纍,綠葉成蔭,不久就要豐收了!」
 我癡癡地站在床前,看到那三張可愛的小臉就像橘樹上肥碩的柑橘,霎時,又破涕為笑了。
 我徬徨無主地站在牆邊,不知是牆裏好呢?還是牆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