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蘭克林說：「如果你熱愛生命，就不要浪費時間，因為生命正是由時間組成的。」退休就閒的這些日子，我一直叮囑自己，不要浪費時間，要堅持過自己的人生；雖然其間曾有幾度徘徊，但終究還是回了神，我不想人生走了一圈，才發現最單純的美好，就是生活中稍縱即逝的東西。
人生本來無一物，就是來去之間而已。千萬別忘了卡勒斯在《傷心咖啡之歌》一書裡的名言：「人的生命值多少錢？沒有定過價，它給你的時候是白給的，收回去也是償的。」
前些日子，與童年玩伴李君相聚時，聊起居住城市與鄉間影響人生的話題。他說因為反省，所以想了很多，包括為什麼定居城市，我喜歡城市？註：（李君為了家計於七十年初，遷居大台北都會區。）鐵定不是；那大約就是為了工作與錢了。然而經歷了許多事件，年紀也長了，思想跟著成熟，住在城市的意義，便不再那麼理直氣壯了。
城市往往是一種藉口，因為住在城裡，所以很忙；因為住在城裡，所以開銷很大；因為住在城裡，所以閒不起來：：：只是住在城裡，就非得把自己累成像鬼一樣嗎？這種謬論卻占據了所有的心靈，似是而非起來了。
城市是什麼？開始有些朦朧說不出來，似煉獄？這樣講未免有失公允。總的來說；城市比較像是一個網住名利掮客的牢籠，每一個人都想掙脫，卻又捨不得；它有點像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虛虛實實，實似虛、虛似實。
德國著名的建築師葛羅皮亞斯說：「只有靠內心衝動來完成的工作，才有精神上的意義。」這則箴言正是城市失落的智慧。工作不是為了趨樂避苦，而是為了可以換來物化生活的代幣，生命反倒淪為奴隸。
李君最後感概的說：「城市給我什麼？如同殭屍一般的行屍走肉吧。試問自己還想住城市嗎？如果有機會，很想回歸山林、小鳥，過自己的人生。」
約翰遜在《冬天》中說過：「抓住，這瞬轉即逝的時光，珍惜每寸光陰，否則它將逝去。」過自己的人生，本來就是芸芸眾生的功課，但一生以來，人們都放棄最重要的正事未做，庸庸碌碌過一種慘澹的生活。如果人生可以重頭開始，深信絕大多數人會儘早做這個選擇。
我一直有這種感覺，書是種籽，閱讀之後，埋進人的心靈之中，有一天終究會萌芽來。梭羅的《湖潰散記》之於我就是如此。自從初次讀它迄今已有十五年了，未料這本一八四五年梭羅關於生活的思考、會在二００一年時在我的身上留下泉脈，開始隱隱奔動起來。於是毅然申辦提前退休，隱入自我悠閒的人生。
梭羅在康考特騰格爾湖畔的隱居生活，在當時的美國相當有名，曾引起諸多討論與轟動，他在書中說：「我希望能從容不迫的過活，只要擁有能應付生活所需的基本條件就好。」這種作法很符合他當年從哈佛畢業時的致詞：「我們應該改變事務的順序，第七天是勞動的日子，這一天用汗水賺取生活所需，其餘六天作為感應與靈性的安息日，漫遊在大地廣闊的花園裡，啜飲大自然溫柔的感化與崇高的啟示。」
他返璞歸真與研究大地的經驗，在我最需要清明思潮的時刻，像湧泉一般奔騰出來。他並非如許多人的誤解一般，什麼事都不做，像是只會躺在湖畔接待各式各樣的仰慕者，是一個怪物，愛默生的二流弟子；實際上他會幹各種活，比方說當木匠、築籬笆、油漆房、園丁等等。
梭羅的文學魅力，來自有感情的文字以及對大自然的熱愛。他主張簡單生活，富有人道思想，在繁華世界裡猶如一帖清涼劑，這便是他對於人生價值的思索，也正是打動我的地方。
梭羅最引人之處即在於他對生活的熱情。一個世紀以來，很多人接受他的生活思潮洗禮，但只有一小部分人改變了虛偽張妄的生活形式，重新過著心靈富足、平靜安寧的日子。我是改變者之一，熱情過著生活—「且行閒雲野鶴間，飛泉落瀑悠悠長，似雨非雨依山前，空翠幾重山又山。」
過自己的人生！／邱吉淦
- 2007-1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