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在天際浪遊,兀自綻放著一絲晶微的光芒,在不經意掠逢的那刻,彼此用亙古以來熾烈的熱情,點燃內心的關懷與祝福。
相識多年,你、我已在心中錘鍊出一種不用客套來約束的交情,那是從年幼無知的童年慢慢醞釀,終於在日積月累的生命中逐漸發展,長養而成。
你已習慣於自由自在的出遊,往往不願約定某個時刻便出現。曾經,在你約定的時間,很不湊巧的發生一些意外,讓原先的約會被迫取消,或者發生延誤耽擱。此後,在你出遊時,便少有事先通知,總在得知你來訪的消息時,已看到你佇候在我的大門外。
那天,你又如同往常風塵僕僕的出現,我的驚訝,不過是短暫數秒,隨即便是久違之後,高興迎接的神情。
自從高中畢業,求學地點的不同,便讓我們很少碰面,偶爾不約而同的回到家鄉,才有一道相聚的機會,平常便藉著信函來維繫我們不變的友情。
你從軍後,經常在放假時,遠從東部趕來北部,尋找我們分散在這個城市的同學。平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或課業在忙碌著,逢著你來的時刻,就是大夥聚會的日子,你的來臨,透露著一種團聚的訊息!
見面後,我們照例互相詢問最近生活的情況與體驗。你說軍中的生活,就是那麼一成不變,幾點時該做什麼事,早已成為習慣,時間一到就去做,不必懷疑。只不過善於思考的你,卻對於這些單調、重複、無聊的事,感覺索然無味。
特別是你最近的一些經歷,惹出不少的麻煩,讓你有束手縛腳、進退失據的無所適從。將事情真正的分析,你並沒有錯,然而問題還是不請自來。
在軍中,你所遵循的一直是規定,規定是一你絕不會做二,只想正正當當的守本分,平平安安的當完兵。可是人性的複雜卻遠非你所能想像,別人的偷雞摸狗你可以不管,可是產生的後遺症卻危害到你,想避也避不了。
站在好友的立場,我可以體會你那種徘徊在壓力之下的掙扎,我也稍做勸慰,希望你能寬心,不要因為這些事而煩悶,也不要因為這些事而與別人爭執,萬一跟別人結下樑子就不值得。畢竟我們都正年輕,還有一顆熱忱的心,一種遠大的抱負等待實現,眼光怎能不放遠呢?
談到我時,我實在是慚愧有加!求學的生活該是最自由的,然而我卻為某些事情的困擾,將自己的情緒綁縛在最苦惱的煩憂中,我不斷為課業的不佳,愛情的不順而憂慮,總是把自己帶進自我侷限的城堡中,封閉自我。
我一向都很執著,那種執著的程度已近乎迷信!對於追求不到的事物,我會不終止我的腳步,直到最後的那刻來臨。在別人告訴我無論如何做都是徒勞無功時,我仍會抱著懷疑的態度,等待事情的轉機!這種執著的態度便在我簡單的生命中,帶來一種深不可測的影響力,無時無刻不支配著我。
我們的同學,也是我們談論的話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有時你知道誰在做什麼,有時我知道誰的新消息,仿彿我們就像兩座情報站,交換著不同的訊息。有位同學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便趁此機會一同前往造訪。
已經夜深,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你、我與另一個同學,三個人走在淡水的街道上,往淡水河邊走去。
幽暗的夜色裏,河對岸的觀音山閃爍著明滅的燈光,河邊的水聲由於漲潮之故,顯出洶湧怒張的澎湃氣勢,拍擊在岸邊,將潮聲激盪於這個寂靜的暗夜中。
這個時候,你與另一位同學聊得較多,我只靜靜地觀看夜色山景。偶爾我會插入幾句話,來點補充說明,或者加上我的意見。
雨在我們漫步之中慢慢滴落;淡水這裏,氣候不穩,雨水是不請自來的。這時我們都沒有帶傘,只好跑進騎樓下避雨。我說:「如果不是你來,我不會三更半夜跑到淡水河邊躲雨。但是,若沒有你,也不會有這種夜遊淋雨的雅興。」
坐在騎樓下,我們看著紛飛的雨點敲打在河面、街道上,化成一個又一個的漣漪。
突然間我們提起國中導師與一位女同學,他們都在前陣子遭遇意外,不幸罹難。導師是在載孩子去看牙醫時,被車子撞到,送醫急救後,不治死亡,幸運的是老師的孩子沒有大恙,然而老師過世後,他的家人生活勢必產生問題,對此,我們在感歎好人短命後,只能說造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另一位女同學,她是在遊覽時發生意外,乘坐的遊覽車翻覆山谷中,不幸遇難。她去世的消息,是我從報紙上看到的,因為許久不曾聯絡,不清楚其生活狀況,只是在那天的報上瞥見那則訃聞,而名字又那麼熟悉,剛開始時,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四處查證後,才確定無誤!
生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尤其是交通網路的發達,汽、機車的不斷增加,使得交通意外事故有增無減,許多年輕有為的生命就這樣匆匆遽去,與親人永別!
此時,我們都沈默不語,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夜景,讓浙瀝的雨聲暫時掩去我們心頭的一縷悲淒之感。無語之中更能體會生命的珍貴,人間的情感交流與我們相處之難能可貴。
另外,你又提到一位久未聯絡的同學,高中畢業後便不再升學,當完兵後已在就業。他的個性變得很多,有點偏激而倨傲,你去找他時,他表現出一種冷淡的態度,完全不像久別未晤般的欣喜之情。之後,你與他聊天時,他也心不在焉,急欲結束話題,對此,你覺得很納悶,不曉得為何他會變得與以前極大的不同。
我想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步入社會後,生活的挫折與不順,加上社會這個巨大的染缸,一定會把人染得變化萬端。目前,你在保國衛民,而我還在學校中,再過不久也都會踏入社會,此時,我們覺得他變化好快,屆時,我們不曉得會變得怎樣?
雨仍然零零散散的滴著,似乎未有停止的意思。本來,淡水這裏的雨都是如此,並不大,卻一直下著不停,濕濕黏黏的感覺令人很不舒服。結果我們還是冒著這種若有似無的微雨,急急奔回。
此時此地,是我們交錯的一個旅站,明日我們將各奔前途,繼續我們自己運行的軌道。而燃燒在我們內心中的那股火焰,將永不熄滅。
那一夜,你來訪/壬 癸
- 2007-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