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秀菊掉淚了,香琴發覺不對:「怎麼了?」秀菊啜泣地說:「我只是想起……我也認識一個男生……我寫信給他,結果他不見……我以為他……結果是騙人……」她哭著起身離開。
秀菊離開後,香琴進廚房,她看到阿海在那兒:「你的表妹哭著走掉,你不去看看發生什麼事?」
他沒有應答。
「她哭著走,不去看看,萬一發生事情怎麼辦?」
他仍然不敢回答。方才她們的談話他全聽到了,他自知對不起秀菊,亦騙了香琴,他想坦誠,但是沒有足夠的勇氣。
「你還站著做什麼?她邊走邊哭,要是被車撞了怎麼辦?」
他一想到秀菊可能因為低頭走路被撞,他緊張地想追上去,但是對於香琴的坦誠呢?他不敢說出實情,又不願繼續騙她,他索性說:「她不是我的表妹。」話說完他追上去。
香琴思考他的意思,若不是表妹,她是誰?她回想著阿海的生活細節,加上秀菊在這裡的表現,她找到關連了:秀菊就是阿海收藏妥當的那幾封充滿關懷的信的書寫者,她就是阿海稱呼的小鄰居,秀菊說的那個騙子就是阿海。
她先是癡笑,心想他跟天下男人一樣從不專情。她在黑美人上班,來這兒的男人那個是真心真愛?她早該看清這一點。既然自己陷下去,也是自己所選,結果亦要自己承擔。但是她越想越不甘願,雖然願意承受這種後果,但是阿海呢?他左擁右抱,少了東婆找西娘,全無損失。男人較女人尊貴嗎?男人多了雙手腳嗎?憑什麼他能滿足生活樂趣與愛,受傷的卻是自己。她吞不下這口氣。
阿海追出去之後看不到秀菊的身影,他騎上摩托車,衝去火車站。他找到了,他拉她到一旁,「妳聽我解釋。」
「我真笨……」她哭著。
他沒有說話,其實這一切很明白,解釋不過是把看到的變成語言,兩者之間沒有任何差異。
「阿海!」有個男人喊著。他一看,是香琴的哥哥,他拿著開山刀衝過來。「敢騙她!」
阿海推開秀菊,但她癲了,居然轉身擋住他。那一瞬間,她既想保護他,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愛以挽回他,但她亦是想死,她為他付出,結果得到空白。
香琴的哥哥一刀劃下,在秀菊背上切開一道。火車站的警察吹哨追過來,香琴兄妹隨即逃離。
救護車將秀菊送進醫院,縫了幾針,可是她未滿十八歲,又在公共場所被人砍傷,這成了大事。她被留在警察局等待家長領回。
進富接到警察的電話後疾駛前去,他一到警局看到阿海便略知一二,必然是他在外面欠錢,要女兒偷錢還債,結果發生事情,害她被砍一刀。
進富帶走秀菊,從那時起,阿海再也沒見過她。
五
香琴這對兄妹因為在公共場所持刀砍人被警察通緝,他們逃了,黑美人也關了。
阿海辭了工作,他每夜一想到秀菊背上的傷便自責地無法入眠。他回貢寮後跟著阿公種田,他每天望著秀菊家那道緊閉的門 – 據說秀菊受傷當晚,進富全家便離開。
進富把船公司交給笑面,黑仔仍在修船。雖然進富不准阿海進船公司,但是現在做主的是笑面,他需要人手便找上阿海,可是他不肯,他就是要種田。大家看得出他的堅持,他不要理想,不要興趣,硬要做苦差事,其實是在贖罪。
十年過去了,笑面把船公司經營的很好,還做了港口生意,他把船公司遷到基隆,黑仔也過去,得到個經理職位。黑仔在基隆買了新房子,大家都搬去,唯獨阿海,他仍堅持種田。
阿海每個下午、每個晚上都坐在門口望著對屋,他只想知道那扇門什麼時候會開。
這天午後,他回家放下鋤頭,進廚房倒杯水,喝下,擰條毛巾擦身子,也換了件乾淨衣服,他聽到門口傳來吵雜聲,頓時以為秀菊回來了,不過仔細想想,最近貢寮常有一群群人走來走去、大聲說話,因為要蓋核四,許多專家學者、政府官員、立法委員、廠商代表、鄉民代表、環保人士、地方居民四處勘查,他們每到一處就激烈地討論環境保護。(未完待續)
贖罪/弗瑞
- 2007-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