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他扯開談對女人的看法:意思是說女人有什麼好害怕的?言下之意似乎馬上可以為女人寬衣解帶。如果當場有女人,如果我是女人,我會順著他的意當下脫下衣服來試試他。吳天星趁勢用辯才繼續問他和女人性經驗的問題。李克民其實並不想談女人,但吳天星卻急切的要他談論與女人性經驗。性經驗?他臉部的孤絕更深了。談什麼性經驗?他迫不及待的跳過這個問題。談完,或根本就沒有談就突然煞車!突然情不自禁的發出笑來,那笑容的另外一個憤怒的意思是:「老兄,請不要談這個問題好不好!」吳天星感到被迷惑,接著顯得不滿。他今天可要執意扮演獵人,而面對的可是難纏的刺蝟。至於我呢?我了解李克民的性子,看到李克民這樣變化莫測而覺得好笑。
李克民急轉彎,開始談宗教的問題,好像人生的難題唯有信仰與宗教的力量可以解決。他避開情慾,談到情慾,總是不由分說的用偏執的道德觀解釋。他憂慮的禮教解釋得很忙亂,什麼禮教與自然,他並沒有很合理的解釋出來。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吳天星說:「人在自然的性情裡養育道德與禮教,違背自然賦予人生活的意義,就違背了人的倫常與道德……」吳天星又在談道理了。他從性、女人,談到我們的宿命,假如一個人的情緒裡面安居個公理,那麼我們相信洶湧黃河的聲音,獅喊鷹嗥的聲音都是他們的本色。我相信吳天星談道理有這樣的本色,但談道理為何情緒要達到這樣的波濤怒吼?甚且不夠還用強健的臂力拳頭去搥李克民跟前的桌面……。
我突然害怕起吳天星講道理砸人的方式會傷害到李克民。吳天星把語調壓低說:「你是不是處男?」李克民突然答得爆出了聲響說:「天底下哪有處男或處女!」簡直是尖叫了起來。吳天星說:「我說的手淫與夢洩不算,你有沒有跟女人性交過?」
吳天星用雷大的嗓門說……我打開窗戶,讓明亮的月光射進來。室內的燈光與月光一起映在李克民的臉上,攪動那內心裡囤積複雜的心境—在過去許多年,吳天星的問題一直是他內心裡掙扎的問題,這無益的問題使他痛苦,這痛苦鯨吞了他從前的生命與青春。此時,面對吳天星,他像挨了一頓揍,臉色鐵青,久久說不上半句話來。
「是的,我還是處男。」久久說不上半句話,李克民被迫到陰暗的角落,後來還是說了。
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李克民生活三十七年了還是處男。吳天星面對李克民繼續說:「為了朋友,先暫時撲滅自己孤絕的看法,別把最寶貴友情的關心視如草芥。為了朋友的友情與關心,為了回報,破除三十七歲處男的迷惘就是最好的報答。」
當李克民離開我們時,已經是深夜一點鐘了。我送他走下樓,月色照亮了他臨去的道路,他像領受一絲靈光一樣,爽朗的笑著。路旁公園裡面有蟲鳴的聲音,幾隻螢火蟲零散的飛繞到我們的耳邊來。
一個月後,我約好吳天星、趙本立到台中去看李克民。車程時速八十公里,馳聘高速公路間。我躺在後座,無意識地看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想到李克民深淵淺瀨的那張臉龐,回想起我跟李克民這二十年間的友情……。(完)
處男/于 真
- 2007-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