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波濤 一支被CIA運用過的影子部隊 新鮮的往事/何小松

  • 2008-01-22
二○○一
 透過橢圓形的小窗,俯瞰湛藍的大海,不規則地散佈在水面的船隻,像片片泡開了的台灣高山茶葉,稀疏的朵朵流雲,圍在四周伴飛著,好個晴朗的五月天。
 我正與TVBS記者楊樺、攝影記者陸維信,前東海部隊少年成功隊幹部李克汀、魏瑜,還有為一解鄉愁的家姐何小梅共六人,同乘在立榮航空小型班機上,西向遨翔在台灣海峽上空,目的地是福建省閩江口外的馬祖。這個昔日戰地前哨,今天已成觀光勝地,我們一行卻不是來遊山玩水,而是來尋覓半世紀前東海部隊的故事。
 踏上北竿島結實的土地,心中肯定是到了馬祖,但離我們的標的小島還遠著呢!走出機場,正逢中午時刻,在一系溜土產商店邊間的餐廳,祭飽了每個人的五臟廟。與店主寒暄之下,原來都是東海部隊的老弟兄,到馬祖的第一餐飯就有人請客,同袍念舊之情,這裡好濃好濃。
 叫了兩部計程車,將我們帶到北竿碼頭,連攀帶跳地登上約八十馬力的小交通船,只五分鐘就停靠在南竿島碼頭,距離比高雄港內的旗津渡輪航程還短。
 休息片刻,又換上一艘快艇,直向南駛,海上風浪突然洶湧起來,浪花不時打入客艙,艇上約有二十多名乘客,大家都很習慣似地隨著船身起伏搖晃。我們這批台北來的不速之客可有點受不了,胃內翻滾著,有想吐的感覺,心頭打量著,著實進入了暈船的徵候。在暈眩門口挨過整整一個小時,這距離還真不短,大家心神頃定,船也靠岸了。
 白犬島,睽違五十年,好個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景象。﹝白犬島又稱白肯島,因認為「犬」字不雅,就以福州話同音的「肯」字替代,現已改名為「西莒」,東邊的下沙島為「東莒」﹞ 
一九四九 
 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五月,正是鳳凰花開的季節,此時共軍橫渡長江席捲江南,國民政府退守台灣,國軍主力也向寶島轉進。當時福建全省已告淪陷,母親帶著姐姐、妹妹與我,從南京經上海到福州,目的就是等待有人接應,將我們帶出大陸。
 一艘比舢舨大不了多少的小漁船,由船夫划著木槳,船艙裡擠了四個「偷渡客」,母親、姐姐小梅、我,還有只比我小一歲,在南京出生的四歲妹妹幼梅,我們都斜躺著,因為艙內高度寬度都不夠,坐著挺不起腰,睡著伸不直腿,好不容易熬到微曦,海上風平浪靜,十歲的姐姐已是半懂事的小丫頭,拉著我的小手,爬出那窩了一夜的小木盒子,坐在船板上,迎著風,從大海的清霧中,尋覓著前方若隱若現的島嶼。
 我們一整夜沒睡,打昨天天黑起,彎腰鬼祟地接踵出了一間古廟,登上那艘超迷你的漁船,離開長樂縣海邊的小漁村。此刻,我們一家人為逃出淪陷區而高興,更為夜盡天明之後,能與父親團圓而雀躍。
 天色漸明,原是個尖點的黑影越顯越大,岸上出現人影晃動,當整個影像由模糊轉為清晰,當第一道陽光鋪向大海與小島時,卻是家人久離重逢盈淚動人的一刻。殊不知,此刻的中國,正上演國民政府兵敗山倒最慘烈的一幕。
父親何善寶,號以誠,出身黃埔軍校八期,此時正是戍守馬祖東海部隊突擊軍參謀長。當時馬祖守兵是屬戴笠將軍留下的情報系統,福建省調查室主任王調勳集合八閩子弟,經當時福建省主席兼福州綏靖主任朱少良上將,報奉中央核定,堅守馬祖列島,分駐西洋、浮鷹、四霜、東引、烏丘、岱山諸島嶼,緊扼閩海門戶,不讓共軍越雷池一步,與金門形成犄角,確保台灣本島安全。
孤島
白犬島,顧名思義是因有隻「白色的狗」而得名。
 據傳說,這個二點三六平方公里的小島,一直呵護在一隻白色神犬的庇佑,島上凡有重大事件發生前夕,三更半夜就會發出似狼號的哀鳴,聲音似近又遠,似隱又晰,聽到的人總會揪把心,不自禁地盤算著,有大事要發生了。
 相傳這神犬全身雪白,尾巴翹起還打個圈,是典型的東方土狗,體型壯碩,從前有人見過,是誰?沒有答案。
 沒有人工碼頭,海岸全是碎石,我們搭的船隻雖小,但因為是尖底的,所以不能直接登岸,還須用舢舨接駁。上了岸,穿著軍裝的父親,先抱起他最疼愛的長女,數名士兵協助扶持母親與妹妹,獨我興奮地自由蹦跳著。大夥一步步走上陡峭的石階子,就在參謀部辦公室前的一間小屋子裡,安歇了逃出「鐵幕」自由的第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們又動身遷徙到山頂名叫「檔樓」的地方,母親拎個簡單的包袱,這就是我們全家所有的行李,我們在這也是暫住,等山下的房子拾掇好之後再做定奪。
 三間小房子相連,坐北朝南,門前一棵大樹,成了我每天攀爬遊戲的道具,樹下有兩個大石頭,母親沒事就坐在那靜思遠眺。
 好寬的大海呀!正前方海中突起隱隱的山脈,就是我們一家子逃出來的長樂縣,還有平潭島,就這麼一水之隔,百姓們同操著西溜西溜的福州話,怎麼知道這咫尺天涯一隔就是半個世紀,而且還沒完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