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靖嚥了一口氣，怒視了徐麗雪一眼，終於嘴角往下一撇，一甩頭便走了。於是麗雪傷心地哭起來。已經有無數次了，每當他的嘴角往下一撇的時候，他那份自負、目空一切的精神，便在她面前顯露無遺，於是麗雪的自尊，便片片地碎，有時她會自己喧嚷著：
「穎靖，我們的感情完了……。」
然而，每次完了，卻又是另一個新開始，可是她知道這次的結果，不會再為她帶來新的開始了。
此時室外傳來嘻笑的喧雜聲，她曉得球賽已賽完了，於是掏起手帕將淚水擦乾，臨時慌張的打開窗子，把臉伏向窗外去，以避免自己紅腫的眼睛，讓人發現。
「咦！麗雪呀！妳沒去看球賽？妳不知道今天的球賽有多精采呢？」游桂秋第一個叫起來，又湊上窗邊。
「沒有」她慌張的應了一句。
「怎麼不去呢？今天楊翔宇上場，打得太棒了，他呀！不但彈性好，外線準，尤其是勾球更是棒。」游桂秋一說到楊翔宇，齊秀君在旁邊禁不住地讚美起來！
「簡直太棒了，死楊頭，不知苦練了多久，否則球怎麼會射得那麼準？」
「噯唷！著迷了是不是，咬他一口算了吧？」游桂秋白了齊秀君一眼。
「咬他？」齊秀君一本正經地說：「我才捨不得呢！」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
徐麗雪仍不動地伏在窗檯上，她眼前盡幌動著翔宇的影子，她想著難道她和穎靖之間這麼多年來的感情，竟然不如翔宇的會心一笑嗎？
「不！」她努力地想把翔宇的影子搖落，不禁自語著：「我應當愛穎靖，全校的人那個不知道我們兩人是要好的一對，要是讓別人知道我背棄了穎靖又偷偷地喜歡上翔宇，如此不但穎靖丟不起面子，恐怕連自己都難立足！」就是雙方的家長也都是這樣的期待著，從小學、中學以至大學，他倆一直相聚在一塊的，在別人的眼中，她倆早已是理想中的一對。
以前除了穎靖之外，她心裏從沒有別的印象。但自從遇到翔宇之後，她心底裏唯一的影子，現在已讓翔宇佔有了。
她不禁為穎靖感到悲哀，她想：如果她們曾有過戀情，而這多年來的戀情，竟不如翔宇的一瞥了。
為此事，她一直感到很矛盾，痛苦的意識時而侵蝕著她的心靈，她想著，如果愛的本質是苦的，那麼為何還有那麼多愚蠢的人會費盡千辛萬苦去追求它；如果愛確是一道痛苦的深坑，那麼坑外的人又為什麼總是羨慕坑內的人，而一個個地往坑裏跳，她不禁感到好笑。
她曾把這份心事告訴游桂秋，為了排除這些痛苦意識，她倆特地去看那部費雯麗主演的「亂世佳人」，看完之後，又去田園咖啡室小坐，靜靜地陪伴在貝多芬、蕭邦、舒伯特……他們的身旁，用心靈去輕吻那一刻屬於自己的寧靜。
默坐半晌，游桂秋首先談起她那個小胖阿松，她嘆了口氣，眼睛紅紅的。
「怎麼啦！是不是鬧彆扭了。」麗雪以奇異眼光直視著她。
「昨天齊秀君告訴我，他帶著一個女的去參加小黃的生日舞會。」麗雪很惑然地：「是不是以前的那位葉錦純？」游桂秋搖搖頭。
於是游桂秋說到穎靖：「如果我們那個小胖，有妳穎靖對妳的一半忠心就好了。」
提起穎靖，她忽然地感到厭倦，他的確太好，誰都知道，也是她最受不了。從小在他的比較下，她就不是一個女孩子，好學生。在家裏她是最愛玩、最野、最任性的女孩，在學校裏，穎靖每次考試得第一，總是垂手可得，而她卻是最後一名，所以每到考試的時候，父親總把他請來替她惡補一番，父親是位教授，因此對好學生總免不了有一份偏愛。
她並沒有一絲的妒忌，她覺得他能得父親的偏愛是應當的，因為他是好學生；可是好學生，並不一定就是好情人呀！
她自己懂得身為一個女人，除了愛情以外，其餘一切都不是重要的，所以從她懂事開始，她便憧憬著愛情的來臨。
而穎靖所帶給她的是什麼？他重視他所追求的學問，因為學問帶給他高貴，帶給他幸福，也帶給他驕傲。因此他認為愛情只是他生活中的一部份和生活中的一些點綴品而已！
「桂秋！有時我倒是覺得，假使把穎靖換來小胖，或許會好些！」麗雪沉默片刻，忽然這樣地說。
「為什麼？」
「妳知道，我是個獨生女兒，穎靖是個出色學生，我父親最喜歡他，可是愛情關係著我的一生，我也不能不慎重呀！一方面我是不想讓父親失望，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能拿一生的幸福，來當賭注呀！所以我感到很矛盾。」
「愛情是不能勉強的，它關係到我們一生的幸福與否？妳不該怕妳父親失望，而勉強自己，妳該知道，勉強得來的愛情是不會幸福的。」
「這就是我痛苦、矛盾的地方，在我的心中，穎靖年紀越大，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就越來越模糊，越趨平淡，為此我曾無數次地問過自己，我愛穎靖嗎？」
於是桂秋默默地注視著麗雪，麗雪也默默地注視桂秋，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樂依然嚮著，像是為她們剛才所爭論的問題，做個最正確，最澈底的詮釋。
※ ※ ※
認識翔宇，是在一個偶然聚會的夜晚，那天正是穎靖的生日，穎靖邀集了各方面的同學和朋友去他家聚會，當天剛好翔宇也在場，高大的身體坐在她的斜對面，若有所思的樣子，這使心不在焉的她一看到便起了好感，何況在偶然對視情況下，他無意俏皮的朝他一笑！
散會後她故意地問穎靖：
「那高個子，是我們學校的？」
穎靖朝著翔宇打個招呼。
「要不要給妳介紹？」他很爽朗地問。
她望著一臉有信心的他搖搖頭，可是翔宇卻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她不知道穎靖怎麼想，她心裏卻知道，使她認識了翔宇，是她與他的感情分歧的主源。
自從認識以來，翔宇曾幾次約她去爬山、散步，無意間她欣然地發現翔宇的健談，翔宇的風趣，翔宇的體貼，更加襯托出穎靖的笨拙與自大。
翔宇不但對她有百般的愛憐，而且極富藝術氣質。每次和她狂奔於山野，或濯足於溪澗邊，他總會隨興吹著口哨和著水聲旋起一股幽韻的音律，偶而也在石頭上譜曲高歌，當他那悠揚略帶磁性的歌聲，迴繞於山谷中時，她的心靈，便遂著被他所引帶……
「麗雪，怎麼又哭了？」桂秋不解地問。
「沒有啊！是剛才出去散步，不小心被風沙吹到的！」麗雪懶懶地否認。
「真的沒事？」
「沒有！」麗雪眼睛無力的望著桂秋。
「不要騙我，我們自小就一塊長大，妳的個性、思維、行動……那一點我不清楚呢？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妳一點忙，即使幫不上忙，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要好得多，不是嗎？」
桂秋望著麗雪憔悴的面容，心裡不禁有所感嘆，她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麗雪，會是以前那位任性、愛玩極富青春活力的她，才只幾星期，竟然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難道愛情的魔力，真的會那麼偉大嗎？
「好吧！我就把它說出來。」麗雪嚥了一口氣接著說：「桂秋，妳認為我和穎靖還是翔宇在一起那個會比較適合？」
桂秋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想了一下又說：「這就很難說了，穎靖對妳的感情是很純真，可是他忽略了妳，也可能是妳們彼此太了解，所以他的缺點無形中地暴露出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他很喜歡妳，只是他表達方法不對，然而感情是雙方面的協調，如果只有單方面的付出，則那份情感亦是殘缺的！」桂秋停頓一下「另一方面妳和翔宇雖然只認識幾個星期，但是翔宇他的風度和氣質樣樣都高人一等，難免妳會為他傾倒，尤其是翔宇他也是真心對待妳，因此照道理說，妳和翔宇在一起是比較適合的！」
「可是我若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父親的意願，再說這對穎靖而言，是不公平的。」麗雪輕輕地嘆息，憂鬱的眼神，直視著窗外的藍天。
「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尤其是處在妳們這種情況下。可是妳總該為自己幸福打算、打算。穎靖雖然是個好學生卻不是個好情人。當然妳也不能因為父親喜歡他的緣故而嫁給他，因為這樣做，妳不但是害了自己，也害了他，殘缺的愛情是只徒增彼此間的痛苦而已，更何況這也會傷害到翔宇。」
「那麼桂秋妳看現在我該怎麼辦？」（未完待續）
稚 情／乃 欣
- 2008-02-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