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天的報章雜誌上，都可以看到這樣的社會新聞：「少女愛上有婦之夫，造成家庭悲劇。」不是少女殉情，就是髮妻尋短見。最後總是一幕幕的悲劇上演。每次看到這樣的新聞時，我總要悵惘半天；為什麼？她要愛上他？是環境使然，還是那個男人真的那麼吸引人？還是他的家庭生活不美滿？還是他的個性就好拈花惹草？為什麼？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這麼多，就偏巧他們兩個遇在一塊兒？多麼不可思議？想歸想，分析歸分析，那些總是不相干的人所發生與我不相干的事情。如今，在我身邊，日日相處的好友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卻只能楞在一旁，連分析的能力都喪失了。我不知道該怎樣來面對這件事。因為就某一意義來解說，我也是其中的一個小角色。
看著她們倆在一起時的親密，我好希望他們可以成為一對兒。那倒也是頗為相配的夫妻，雖然年齡上稍微懸殊一些，卻並不礙事。可是，他們有太多的原因不應該在一起，她是一個很溫柔，很美很美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做尹倩倩。只要看了這個名字，就會很想看看她的本人，我就是慕名而認識她的一個朋友。我們是好友，至少我自認為對她是如此地真切。但是她對別人，甚至有時候對我都顯得冷淡了些。
「倩倩，我們今晚逛街去，我想買點東西？」
「好啊，可是……」
「好就好，又什麼可是。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我是很想去，可是，今晚我不曉得有沒有空呢？」
平時的她，說話也總是這樣有氣無力，一點主見也沒有，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在別的不熟悉她的人眼裏，就要覺得她冷漠、高傲了。我常常這樣地碰她的釘子，所以，雖然一連多次遭到她爽約，卻也不惱也沒去懷疑些什麼。加上，我自個兒的工作也忙，就不在意了。只是偶而和她通個電話，敘一敘。有一回在西門町，偶遇她們辦公室的一位女同事秦小姐。我因為常去找倩倩，所以和她們幾個小姐也挺熟的。
「李小姐，好久不見，怎麼最近都不來我們公司玩了？」
「我現在工作比較忙，所以，好久沒去。妳們都好吧？」她突然神祕兮兮的把我拉到行人較少的角落裏。
「妳知不知道，倩倩她最近……。」
「倩倩怎麼啦？出了什麼事？昨兒個中午我掛了電話給她，想約她吃個飯，卻沒找著她人影。」
「妳當然找不到她了。她啊，每天中午都有約哦！」
「真的，怎麼回事啊？她有男朋友了？那她應該會讓我知道的啊。究竟怎麼啦，妳弄得我一頭霧水。」
「是這樣的，她最近和我們經理常在一起吃飯，經理開會、出差都帶著她去呢。」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倩倩本來就能幹，當然是徐經理的左右手，帶著她去開會，應酬交際，也沒什麼不對啊。」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沒什麼不對。只是，我們———我們辦公室的同事都覺得他們之間不尋常，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是有點問題。」
「會嗎？倩倩不會是這樣的女孩子，我不相信。」
我當然不相信，我怎麼能相信，她這麼美麗、精幹，又這麼年輕。就我所知，雖然徐經理看起來仍很年輕，可是一定也有四十以上了。她怎麼會？為了確定這件事，我扮演了私家偵探的角色，只要一有空，我就往倩倩的公司跑。她不在，我總在她的同事們身邊轉，只希望找一點蛛絲馬跡。坐在她對面的張小姐，一向愛探人隱私，找她應該穩當了。我請她出去吃中飯，話匣子一打開，我就獲得了我想要的情報。
「徐經理多大歲數了？」
「四十三歲。」
「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紀輕得多，至少，他的作風、想法，都很年輕。」
「就是這麼年輕，又風趣，才會有問題啊！」
「什麼問題？」
「還不是感情問題嘛！」張小姐說這話的表情，好像我這一問是多餘的。
「感情問題？和誰啊？他結婚了嗎？如果沒結婚，和小姐們談談戀愛，也沒什麼不可以。」
「就是結婚了，才麻煩啊！不但結婚了，而且已經有兩個上幼稚園的小孩嘍！」
「哦！……」我陷入了沉思，倩倩該不會不知道他的情形吧？和他這麼接近•那又為什麼自己往火坑裏跳啊？倩倩，為什麼？
「真是的，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只除了有些個錢花花，還不是由於有個能幹的太太。他啊，已經結婚還不說，吃、喝、賭樣樣都來，現在恐怕要加上那另一種壞習慣嘍。」我楞了一會兒。
「妳說的是：女人。誰啊？」
「當然是倩倩，她真是的，還神祕兮兮地怕我們知道，每到中午總是藉故提早下樓去。然後，就是經理跟著下去。我有幾次好奇就跟著下去，看到遠遠的巷口，站著的是倩倩，過一會兒上了經理的車就走了。總要到三點多鐘才回來上班。有一回下班後，我因為值班要晚一些才走，倩倩也是東摸摸、西磨磨的弄得好晚才走。經理也總是在這時候推門出來，看見我在，就說了幾句鼓勵的話，朝她笑笑就出去。倩倩沒好久，就說不陪我了，要先回家。第二天有個朋友告訴我一件事，我才真的相信了她們的確是相當親近。至少比和我們這些女孩子在一起要親一些。」
「什麼事？」
「我的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昨晚看到倩倩和徐經理從戲院裏挽著手出來。妳看，可不是我瞎疑猜，別的同事也說看到倩倩在街角等經理。他們還說……。」
那麼，倩倩和徐經理的事是千真萬確的嘍！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可是，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才是我最關心的事。我只有請倩倩出來，開門見山的問她了。
「倩倩，妳知道不知道辦公室的同事都在說妳和徐經理的事，她們說妳們……。」
「她們說些什麼……？」倩倩顯然是有些微的緊張與不安。
「說妳啊，和徐經理很親密。倩倩妳不知道他已經是個有家室的人嗎？妳為什麼要這麼傻？」
「潔潔，妳胡說些什麼嘛？我沒聽懂。我怎麼會和徐經理在一起。妳別聽她們亂扯，她們是嫉妒徐經理對我好，故意這麼中傷我的。徐經理人很好，不要錯怪人家。我只不過是例行公事，盡個女祕書應盡之責而已。」垂下了眼睛，她繼續地喝著果汁，我也無從獲悉她的真假，我知道她怕我由她的表情中察出意外。既然她不說，我也沒什麼法子，只能旁敲側擊的暗示她了。
「我覺得徐經理人是很好，也長得不錯，事業也有基礎，很容易叫女孩子傾心的。我聽說他常請妳們辦公室的小姐們吃飯。」
「是啊，他人很風趣，我很欣賞他做事情的那份衝勁，不只是我，我們辦公室的同仁也有同感啊！」
「大夥兒在一塊兒去吃吃飯，應酬幾次是沒什麼關係，只是不要有單獨出去的機會，要知道日久生情；我是把妳當成妹妹，才這麼關心妳，妳，……。」
「唉呀！妳想到那去了啊，不會有事的啦，我怎麼會那麼糊塗呢！」倩倩看看錶，有些個猶豫，不過還是說了：
「潔潔，我想先走，下午公司還有個會要開，怕去晚不好。」
我看看餐廳的鐘才一點過十分啊！她們下午上班時間是兩點鐘，她怎麼這樣急？我想想，如果她不願意再深談，我多說也是忠言逆耳。就這樣我們第一次的聚談就結束了。
歸途中，無數的問號充滿心中：倩倩是個很伶俐的女孩子，我想也許真的是我多疑了。倩倩五專才畢業，我常常勸她再進修，因為家裏並不缺錢用，她不必這麼早就投入社會去工作。可是她志不在念書，還是當女秘書去了。聽說她的父親是在船上工作，她並不常說起她家的事，就像我和她那麼熟，她也是不願多說。我一直還沒到過她家呢。她常常穿好多很美、很新穎的衣服、皮鞋、首飾，我很奇怪她一個月的薪水不到我的一半，怎麼能這麼豪華的花用？後來，她說這是她父親買的，從國外買回來的，這才談了一些她家裏的事。
她的父親經年在船上忙，回家來的時候總是大包小包的買了好多衣服給她和妹妹。她還有一個才大她一歲的哥哥，一向和她最親近。才和她認識時，她的嘴邊總離不開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叔叔。在我的印象中，她對叔叔的敬愛程度遠勝過對她自己的父親。原因，我也不太清楚。這應該是正常現象，因為在每個人的心目中總是會存在一個崇拜的偶像的。只是我聽她的一個同班同學透露說：她的叔叔才是她的生身之父，可是去世得早，在她十歲那年就走了。（未完待續）
不了情／ 壬癸
- 2008-03-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