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我想林老闆第一次來跳舞，也一定是我上面說的兩種情形，不過連梅英自己都記不準確了。梅英開始對這個人有印象時，林老闆已經點了梅英好幾次檯子。他對梅英說，他每次來舞廳只找梅英，別的小姐他都不要。梅英嘴巴裡說千謝萬謝，卻根本沒有把這話放在心裡，這倒也不能怪梅英，因為很多男人的嘴巴是塗了蜜糖的，見一個小姐開一次錄音帶，都說我只坐你一個人的檯子，其實等到那小姐一到了手，他就又去對別的小姐說這些話去了，環境可以把一個人訓練得老練、成熟和滑頭，梅英既然是在舞廳裡混，這種本事自然是有的。
但是，很出乎梅英的意料之外，這位林老闆並沒有說謊，他真的對梅英一見鐘情，一往情深。以後他幾乎天天都來，來的時候也只坐梅英一個人的檯子，並且也和我所講的第一個故事裡的那位老闆一樣，不論坐了幾節，或者根本連梅英的影子都沒有看見，他一律是從第一節算到最後一節。
金屋藏嬌 理所當然
如果換成另一個舞女，她可能會對林老闆採取下面兩個步驟：第一、和他同居，變成他的外室；第二、是和他慢慢疏遠，或者乾脆一刀兩斷，以根絕後患。這兩種情形之中，以第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很多舞女被老闆們金屋藏嬌，就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發生的。
可是，梅英卻好像故意要創造一個奇蹟；她既不答應跟林老闆同居，也不肯和他一刀兩斷，就這麼若即若離的維持著。梅英之所以不肯跟林老闆同居，自然是由於林老闆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且她對林老闆也沒有絲毫感情，可是，她又捨不得放掉這條大魚，因為林老闆對她可說是已經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除了他的命不能給她之外，只要他的能力所能辦得到的，絕對是言聽計從，從來不打回票。
對於這種情形，梅英不但沒有絲毫慚愧的感覺，而且把林老闆對她的一番痴情，拿來當笑話講，每次說起來，就表現出一付十分得意的樣子，好像她打了一場勝戰，是個了不起的英雄。當然，對著林老闆時，她就換了一張面孔，表現出溫柔體貼，含情脈脈，特別是當她需要林老闆替她買東西，或者是要他口袋裡的支票的時候。
可憐的林老闆，他真的昏了頭，失了魂，以為他的小心肝也在愛他，所以他來得更勤，錢給得更多。他不但很少回家，也很少上班。
這樣大約過了一年多，後果你大概也想到了。
家庭事業 杳如黃鶴
首先，是他事業方面的挫敗，因為他沒有把心放在工廠，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給一位業務經理去處理，那位業務經理雖然多年來一直是他得力的助手，對他也表示出很忠直的樣子，但是，俗語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林老闆沒有料到那位業務經理原來是個很陰險的傢伙，他一看林老闆被一個舞女迷上了，不再像過去那樣熱心工作，就起了歪心。他瞞著林老闆，把廠裡的機器以抵押的方式，押給了別的工廠，把押來的錢落入私囊，等到林老闆發現時，這位業務經理已經逃到海外，天涯茫茫，何處去找尋？就這樣，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事業，由於一個女人，而摧毀掉了。
當然，這期間他也曾風風雨雨的聽到過一些謠言，可是一方面他一直相信那位業務經理不會背叛他，而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他抽不出時間，或者說是安不下心在他的事業上。如果他不是迷上了梅英，那位業務經理即使再大膽，手段再高明，也不致於發生這樣的事情。
其次，是在他家庭方面。他的太太老早就知道他在迷一個舞女，不知勸過了他多少次，可是他那裡聽得進去！不但不聽他太太的話，還把他太太看作是眼中釘，開口就罵，動手就打，更嚴重的是，他堅持要和他太太離婚。他太太開始時竭力忍耐，到了後來，由於林老闆一再提出離婚的要求，她終於忍耐不住了，毅然答應跟他離婚，要了一筆贍養費，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去了。
你也許會問我，到了這個時候，那個舞女（也就是梅英）表示了什麼態度？唉！說起來我就會生氣，梅英眼看林老闆的身上已經搾不出什麼油水，就斷然不和林老闆來往了。為了怕林老闆還來糾纏她，她改了一個藝名，轉碼頭到南部去了，那以後自然是下落不明，我們舞廳裡的小姐都沒有再見過她。
至於林老闆呢？真是可憐，他經不起家庭和事業雙方面毀滅的打擊，就一個人跑去旅館吃安眠藥尋死。幸好他吃的量不夠多，第二天被旅社的服務生發現了，急忙送到醫院，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以後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再也沒有在我們舞廳出現過。老天爺保佑他，希望他能夠堅強起來，趕快和妻子兒女團聚，重新去創造他的事業。
對於這個故事，我也有個感想，那就是：林老闆為什麼會那麼糊塗呢？照說，不論是憑他的年齡，或者是社會經驗，都不可能會為了一個風塵中的女子，而毀家破產的。所謂「愛情至上」的論調，只有年輕人才會相信，人一到中年，凡事總先會冷靜思考一番，理智的成份加強，熱情自然減褪。逢場作戲玩玩是可以的，那裡還會動真感情？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舞女。
可是，這道理終於被我想通了，我前面告訴過你，林老闆是個白手起家的老實人，年輕時的日子固然過得很苦，就是等他事業有了基礎，也一定沒有好好去玩過，總以為玩是一種罪惡，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一心想著自己的事業。另外，我相信他和他妻子的婚姻，也沒有很深厚的愛情基礎，到了該結婚的年齡，經人一介紹，兩方面都覺得不錯，就一拍即合進了禮堂。所以，雖然他是一個有妻子也有兒女的中年人，卻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
哎呀老天 女人真美
等他認識了那個舞女以後，被梅英的迷湯一灌，他的整個身子都起了震動———哎呀！我的老天爺，女人原來有這麼可愛呀！那麼，過去的幾十年，豈不是白活了嗎？你別笑，我相信林老闆一定是這麼想的。他自以為梅英和他是一見傾心，兩人是在談戀愛了。那裡會想得到，梅英的嘴巴根本是部錄音機，不論對誰，都是這麼說的。
所以，儘管林老闆已是望五之年，在辦公室裏周吳鄭王指揮起人來蠻像回事，可是一碰到女人，他就變成是一個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小伙子，方寸大亂，什麼主意都沒有了。因為這個緣故，他才會一跟斗栽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由人去喝血吸髓，成為火山孝子。
從林老闆和梅英的故事，使我得到一個教訓，年輕時候當然以讀書和創造事業為最重要，但也不要把自己關起來成為一個土包子。假如林老闆是一個俗話所謂的「玩家」，燕瘦環肥各式女人全見過，那裡會把風塵女子的花言巧語當了真？也絕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家庭，疏忽事業。你說，我的話有沒有道理？
紅顏薄命 遇到剋星
你聽了我前面的兩個故事，心裡一定會起反感，好像老闆都是傻瓜，任由舞小姐擺弄。當然，我前面所講的是比較特殊的情形，一般說來，老闆固然捨得花錢，但只不過是玩玩而已，像看電影或者是聽唱歌一樣，跳舞是為了調節工作的情緒，玩完就算了，第二天仍然去上班，等下次有空時候再來。（未完待續 ）
舞女與老闆／乃 欣
- 2008-03-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