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如果風睡了,海,會醒嗎?如果海睡了,船,會醒嗎?小芬,如果連妳自己都心死了,那還有什麼可談的呢?別忘了,妳的生命出現的那一天,你就具有獨立的價值!你有充分的自由成為你自己,真實的你自己,只要下定決心,從此時此刻起,絕對再沒有任何事務能支配妳,拾回你那顆飛揚的心,以及那永遠蹦跳的活力,讓我們好好地享受我們所擁有的年輕吧!
祝
頑皮
艾馨 草」
凄迷了一夜的寒雨,我顫抖地將信折好,塞入郵筒內,劇烈的抽痛,仍陣陣傳自掌心,「殘星欲盡露含泉,曦辰凝靛愁不眠」,這就是我這一夜心情的最好寫照。
(四)
十一月的清晨,在寒流的籠罩下,顯得特別冷清,天空飄著霢霂細雨,雖不見樹影搖曳,飛砂走石,然而冰冷,傳自大地萬物,但,它卻掩不去這一月璀燦亮麗的日子,也吹不熄這群孩子們內心萬般喜悅的火花,校慶各項準備工作,便在此悽悽涼涼的歲月裡,如火如荼地展開!
此刻,隨著稀疏細雨流放出的柔美音樂,使得整個校區全都沐浴在輕鬆而又刺激的氣氛裏,操場上有各式各樣體育服裝穿梭著。有五彩繽紛且燦爛奪目的啦啦隊排演。排球場上是鼓號樂隊的叮叮復咚咚、咚咚復叮叮。跑道的另一端,正進行著百米複賽的決選,假如你注意的話,你會發現,有一位穿著紅底白邊短褲,而身上卻裹著滿懷毛衫的小女孩,正一馬當先地衝向底線!
—十三秒七!零一六,三愛徐筱芬。一個渾厚篤定的聲音,掀起了兩旁歡呼叫好,也震碎了昏沉沉的天幕,陽光燦爛地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跑的兩頰紅嘟嘟的小芬,用力地甩了下腦袋,搞清楚東西南北後,只顧一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另一隻手不斷地左揮右砍,低頭側肩地穿過一道又一道人牆,直往籃球場方面竄去。
「小芬!快來呀!邰艾馨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一點準頭都沒有,上半場才進了兩球,而且都是賣高進的。」
「刷」的一聲,又是一記空心,王八蛋!那個七號今天怎麼那麼神,犀利的一塌糊塗,待會看著好了,她要上籃時,先踹她一腳,或是賞她一記拐子,看她還進不進,喔!多野蠻的想法啊!
—邰艾馨,加油喔,加油!
嗨,那不是小芬嗎?嗶—的一聲,只見裁判伸平雙掌上下比劃了一陣,喔!老天,又帶球走了。
—加油嘛,人家才剛跑完百米呢!
突然一股莫名的自信湧上心頭,我振奮地向小邱耳語了幾句:
「待會她們攻來時,妳假裝在場上亂跑一下,突然趁她們不注意時,繞到後場籃下等著,我一抓到籃板就甩,讓她們來個措手不及。喔!對了,毛毛,妳把那個七號看死,說什麼也不讓她出手,把她卡出禁區就行了。」小邱今天表現的很正常,上半場如果沒有她連續幾個底線雙手長射,現在比數恐怕還不會相差那麼少呢!
小芬,這下子有的我耍了!
果然沒錯!她們整個攻擊火力全集中在七號手上,這時,地突然來了一個大轉身,騙過毛毛,球好勉強地勾射出,只見皮球在框框周圍洗了幾圈又逛出來,仗著一六八身高和零點七公尺的彈性,馬上把球從空中摘了下來。
甩啊———場邊爆起了一陣又一陣沒命的狂吼!
甩啊———在掌聲此起彼落下,我滿意地笑開了,嗯!好漂亮的一記快攻。
球愈打愈順,和小邱傳進傳到,幾個PASS後,球便應聲入網,叮叮復咚咚,咚咚復叮叮,直覺得整個天地都轉起來了。終場比數五十七比四十九,大克去年冠軍八分之多。
夜,迅速地爬滿整片山丘,水銀燈嘶的一聲,燃起了一小撮微微的紅光,漸漸地擴成一圈又一圈紫色光芒,大王椰子羽狀分裂的大葉,在晚風中輕抖抖地舞著,背景是一片寂寥的星空。冰冷的風浪一次再一次飛捲襲來,裙角在腿上響得辟辟裂裂。
跨過那片草屏,在葉影婆娑和慘淡的水銀燈掩映下,幢幢的校舍便隱隱約約映入眼廉,明天就要校慶了,今晚必定又會有一大票人留下來守夜,心裏頭正嘀咕著,忽然一首極熟悉的曲子,飄飄忽忽地傳入耳際,趕忙跑過去,用手拭去凝結在窗口的霧氣,探頭一望,果然是小芬,她正被團團地圍在中央,挑動著吉他,教唱那一首「蘇武牧羊」,那是去年我參加中橫健行學來的一首歪歌:阿花北海賣豆腐,賣了三年多,賺了一塊錢,買個菸抽半天,快樂似神仙,……
「嗨,邰艾馨!」心陡的一跳,小芬已衝出半掩的木門,快步地跑過來,用力抱住我,嘴角激動的頻頻震顫,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又開始一如往昔地手牽手,碎步在校園花徑上,
「解決了?」我低著頭有點心虛地問道。沒想到小芬只是佻達地撩起長裙,手指在空中磨擦作響,「啪」的一聲,轉過身來很自在地說:
「解決掉!」接著又是「啪」的一聲,這時,整個氣氛突然熱絡起來,拉起她的雙手,眼角似有東西蠕動。
「哇,好棒!太棒了!小芬!」興奮地怪叫幾聲,蹦跳了起來,喔!老天,小芬,我的BABY小芬,許久許久,我發覺到月光嘩的一聲,跌碎在我們腳下,水銀燈滿盤滿盤的雪片,也愈來愈多傾撒在我們的身上,我們相視一笑,甩動起永連的雙手,愈甩愈高,愈高,要蕩完這一世紀啊,小芬!我心中吶喊著。漸漸地,兩個身影同時隱沒在白茫茫的夜色裏。(完)
小芬/乃欣
- 2008-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