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乃 欣

  • 2008-06-10
 走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多情的彩霞,艷麗的黃昏,如今竟變得如此淒涼。曾經多少個晨昏,他們一起在這兒追逐著,依偎著,互道心語,幻想未來。而今,身旁的人已不復在,只留下一片空泛的寂寞,叫你怎不搖頭感嘆呢?淚水在不知不覺中,又奪眶而出,順著柔細的臉頰,滴到美美的手上。「我怎麼了,說好不再想他的,為何此刻往事又清楚的浮現於我的腦海中?」她拿出手帕,輕輕地拭乾了眼淚,撫著臉上的淚痕,遠離這令人傷感的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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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爸媽也知道她心裏的痛苦,不便說她。「美美!吃飯了。」連叫了幾聲,才把美美從睡夢中喚醒。揉揉眼睛,沒想到自己哭著哭著竟睡著了。理理服裝,緩慢的步下樓梯,走到飯廳。家裡一片靜悄悄的,這頓飯原本吃得安靜,忽然有人打破了沉默:
 「美美啊!妳也老大不小了,該有個男朋友,為自己打算打算,女孩子家總是要嫁人的,別老是這樣無精打采地過日子,爸媽看了都替妳難過。」
 的確,美美已二十八了,個性溫柔和順,是個小家碧玉。她長得亭亭玉立,黝黑的皮膚,亮麗有神的明眸,高挺的鼻子,如此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孩,難道會沒有一個知心男友嗎?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在她求學時,永遠不乏愛慕的追求者,但是,她都把他們拒絕了,因為在她的心靈深處,存在著一個永遠令她難以忘懷的男孩———康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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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初秋,美美只有二十歲,還是個大一的學生。某日,幾個平日喜歡混在一起的死黨硬拖著她去郊遊,雖然她心中著實不願意,最後還是拗不過那些三寸不爛之舌的遊說,連哄帶騙的,只得答應了。到了目的地,她才知道那是有預謀的。原來是同校他系的男同學邀請她們去玩,而且指明一定要美美去,因為她是當時某大的校花,名氣可大著呢!看到美美,一群男生蜂擁而上,爭著要跟她講話和合照。忽然她從鑽動的人頭隙縫中望見後面大石頭上,坐著一個清秀面龐的男孩,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直瞪著這邊看,卻不敢有所行動,他雖默默不語,卻像有魔力(應該說是魅力)般的吸引著她。
 好不容易,一陣「美美狂熱」過後,她把那堆男孩推給她的女伴們,獨自朝向那個寂寞的男孩走去。找了一個乾淨方平的大石頭,坐了下來。「嘿!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玩呢?」男孩一抬頭,猛然看見一個明眸皓齒的美女坐在自己跟前,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望著地上的碎石,一顆心也像小鹿似的活蹦亂跳著。
 「我…我…我叫康韶偉,是二年級建築系的學生。」
 「哦!原來你是搞建築的二年級生啊!怪不得我很少見到你。咦!你怎麼了?」
 他的小臉漲得紅熱,「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天氣太熱了,悶得難受。」
 「會嗎?現在已是秋天了,天氣涼爽的很呢!對了,我還沒介紹我自己。我叫張美美,是一年級外文系的學生,以後有問題還得向你請教。」
 「不敢當!不敢當!就怕隔行如隔山,我們所讀科系不同,不過如果瞎貓碰上死耗子的話,我還可指導你一下。」
 「那就先謝謝你了。」
 ※ ※ ※
 他們真的交往起來了。起先還不敢讓別人知道,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一個俊男和一個美女的愛情故事,也就不逕而走了。很快的,全校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於是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校園中常可覓到他倆一起踏過的足跡。
 他們尤其愛去那初相識的地方。因為在那裏,他們可以回憶從前,享受現在,幻想未來,隨心所欲,愛幹啥就幹啥!他們在那裏留下無數甜言蜜語。那兒有碧綠的草地,累了,往上一躺,柔軟舒適,多少不愉快的心事,都拋諸腦後;那兒有絢麗燦爛的彩霞,每當黃昏時分,夕陽西沈,滿天紅霞,像個神仙漆工,為這無時都在變化的天空,抹上幾許令人陶醉的色彩;那兒的黃昏出奇的美,除了微風輕柔的呼聲外,再也沒有任何事物會來打擾。
 他們每天近黃昏的時候來,這裏成了他們的小天地。有時手牽著手,在綠野中散步;有時坐在草地上,彼此說著心裏的話;有時美美依偎在康韶偉的懷裏,靜靜地仰望蒼穹,他們珍惜每一秒相聚的時刻,不讓美好的時光悄悄溜走。
 ※ ※ ※
 美美住院了。她是在某日上學時被一輛黃色小轎車撞傷的,傷得還不輕。康韶偉從大嘴婆———湯培玲那兒得到消息後,立刻就趕到醫院去看她。
 「小康!我好害怕哦!」美美醒後,看到床邊的康韶偉,立刻握著他的手,激動的說,像一個受驚的小孩一樣。
 「小傻瓜!有什麼好怕的呢?我不是在妳身旁陪著妳嗎?別胡思亂想了。」韶偉安慰她說。
 「可是……」
 「可是什麼?」
 「剛才我夢到你離開我了,我力竭聲嘶不停的喊你,你卻頭也不回,無情的丟下我離去,我好難過。」她抓緊他的手,說:「你知道嗎?我不能失去你,小康,別離開我,答應我好嗎?」
 「這怎麼會呢?,放心好了,我不會丟下妳不管的,因為我也不能沒有妳。」
 「小康……」
 「別說了,好好休息吧!」小康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他扶她躺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一個月後,美美要出院了,她好高興,因為韶偉答應她要親自來接她,並且要給她一個驚喜,可是,原本說好三點要來的,但等到三點五十也不見他的人影出現。她心裏真是焦急。不一會兒,康家來了通電話,是康媽媽打的,美美只聽到她哭泣的聲音,卻沒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她安慰了康媽媽後便立即趕過去。
 剛進康家,就看到泣不成聲,哭倒在沙發上的康媽媽,再往前一看,她忍不住吶喊:「小康!」她奔上前去,把小康從康伯伯懷中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裡。
 「他……」他買了一束鮮花,說要去接妳出院,沒想到在路上被一輛大貨車撞死了。」康伯伯哭著解釋道。
 「不,這不可能,小康說過不離開我,不丟下我的。」她猛力搖著頭,久久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緊抱著一具冰冷冷的軀體,她哭暈了過去。
 自此之後,在她臉上就失去了笑容,無時無刻都像有一層憂鬱的面紗籠罩在她清秀的面孔上,雖然湯培玲和好友們都極力的勸慰她,卻無法撫平她內心的傷痛。
 ※ ※ ※
 五年過去了,美美已二十八歲,雖然父母無時不在替她物色對象,但她總是興趣索然。五年之中,不知相親過幾十次,她卻仍是小姑獨處。東家的王媒婆、西村的李媒公都為她傷透了腦筋,她的父母也不再管她,任由她去。
 不知何時起,她開始喜歡到那舊地回憶往事。秋風掃落了片片紅透了的楓葉,使她又想起了他,最後也都帶著傷心的淚珠及失望的臉孔回家。最近母親又開始催她結婚了,她實在不願意,可是又不想讓爸媽失望,最後,還是接受母親的安排,嫁給父親老友的兒子黃勻基。
 婚後,他們過的並不快樂、不幸福。但黃勻基知道她的過去,不忍勾起她的回憶而傷害到她,處處都讓著她。美美也知道這對勻基來說,畢竟是太不公平了,因此她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
 那天,勻基下班回來,雖然餐桌上熱騰騰的飯及香噴噴的菜都準備好了,卻不見美美。他心裏很著急,問遍了鄰居親友也不得結果。最後他在美美的梳妝檯上發現了一張離婚協議書及一封信。
 「基:
 我知道你對我好,為了我,你做了很大的犧牲,但我心中,一直存在著一個無法解開的結,因此我們過得並不快樂,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有加深彼此的痛苦,還不如趁早分離。我已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蓋章,我不想耽誤你。從今以後,你過你的日子,而我,將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嘗試解開心中的結,也許這輩子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但願別後,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別為我擔心,珍重!再見!
             美美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