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個喜歡走路散步的人。喜歡腳踏在結實的土地上，慢慢地欣賞萬里風光。
「路」，字拆開來看，是「足」走向各方。而一生我們能走多遠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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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在路上見到穿芒鞋著袈裟的化緣和尚，總是想起當年遠行取經的唐三藏，不禁懷想他們是不是也負有唐僧的使命和情操？廿一世紀的今天他們要去那裏取經？他們的一雙腳又能走多艱苦的路？
在路上，在擦身而過的人群中，偶而凝神，總不禁仔細地注視一張張陌生的面譜。不知道這樣靜靜地擦身而過，是不是也算是前生今世的一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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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銀行大廈的電梯裏，本來一直無目的地低著頭看地板。身邊忽然響起一句中國話：「去幾樓？」我好奇的抬起頭，一張和善含笑的臉居然朝著我打招呼。「上十樓」，我微笑地回答眼前的陌生人，心情忽然很愉快。
平凡的日子中，一個陌生同胞在今天這個漠然的社會裏，居然還會貿貿然地對人表示友善，居然不怕碰釘子地向陌生人微笑招呼。偶而的一個照面微笑，然後大家仍不相干的走向各方，讓我聯想起古時候「停車相借問」的那種社會人情，是不是也是這樣？
謝謝你———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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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好幾次遇見一個年輕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用一口怪怪的國語說他從台灣到菲律賓，然後怎樣失去護照，怎樣流落馬尼拉……叫你給他兩佰塊錢幫助他云云，遇過好幾次都是這樣的鬼話連篇。不理他還會跟你老半天……最後一次就忍不住罵他：「好好的人不去找工作，鬼才會施捨一毛錢給你。」
那次以後，他就不敢再向我開口，每次遇到他，總是見他低著頭在走，或是又在向路人講他那重覆了一千遍的故事。
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蓬頭垢面的，他又用類似的故事語氣向我求助。雖然直覺他們是同一幫人，可是看她小小的年紀居然要講那樣的故事，要編謊言，不覺嘆了一口氣，從口袋摸出二張紙鈔放在她手上，就算做一次傻瓜吧！我們的童年祇知道怎樣在母親面前撒嬌撒野，那會想到有些人的童年要這樣的討生活呢？
在菲律賓長大，去馬加致SHOPPING不下數十百次；居然每次自己搭車去的時候，回家時還是迷路。總是記不清那條路上有回市區的車子搭，結果總是來來往往的多兜了很多圈子，多走了很多冤枉路。有時候問了路，所得的指示也未必是我們所要找的地方……。
從沒有想過要用心的記那條路有車子搭，該怎樣走。常常，總是依賴性很重地跟著朋友，不分東南西北。
那天黃昏，站在大馬路的十字路口，忽然看到另一個自己，糊里糊塗的一直走，一直著急地找心中的那個地方，而原來，卻一直不曾用心地分辨過方向。
烏龜和白兔的故事是從小就刻在心上的，可是，如果前面有很多條路，那麼你說，烏龜和白兔兩者之間，究竟誰會先到達那個目的地？誰會是較聰明的一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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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五年級，常和一伙頑皮的同學去學校後面山腰的斜坡上玩，去年回香港，特地約了當年的一個同學，再陪我去那個地方看看。
那一個周末下午，我和同學走上長長的石級，越過一個小石坪，從雲峰大廈的電梯進去，穿越半山腰的出口，走過一條小路，再走石階，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當年我們常去玩的地方。
「幸虧這半山腰上這十幾年都沒有甚麼變化，否則也不好認路了。」
坐在當年我們愛衝下爬上的那道斜坡上，身旁的同學，仍是當年那個樣子，圓圓的娃娃臉，圓圓的眼睛和酒渦。我們都有點不能置信自己小時候敢一口氣衝下那道一百二十度角的斜坡，居然敢把山腰上十多呎高的路燈當滑梯，而十多年的時光，居然轉眼就過去了。
小學時期那些同學很多都已失去聯絡，不知故居在那個角落，而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和童真，也隨著歲月消逝。看看腳下的那道斜坡，我知道童年早已經過去了。我永遠再也不會有不顧一切衝下去的勇氣……。一種莫名的哀愁忽然襲上心間，成長的過程中，除了不斷學習成熟圓滑之外，原來也要放棄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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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歡散步嗎？踩出左腳然後踏出右腳，呼一口氣，吸一口氣，不為什麼，只是想往前面的那條路上走。你可以甚麼都不想，也可以想你最深沉的悲歡離合，你可以冷靜地對自己的靈魂獨語，你可以溫柔地愛撫在歲月指隙中間刻上心的那些快樂的、哀傷的、惆悵的故事；你可以為自己建造一個城堡，自由地微笑、流淚，然後繼續夢想明天的希望———只要你的腳步不停下，一直向前走，你總會遇到一片青絨絨的草地，可以讓你安心地在花草上打滾，自由地舒展筋骨。
可是，有的散步的好地方，一個人是不敢去的。那時候，總想找一個最好的朋友，一個可以讓你語無倫次地講話的人，陪你一起去走那條寂靜幽美的山路。那樣的朋友，一生能遇到幾個，已是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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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記得那個去「馬尼拉花園」訪友不遇的晚上，我們四個人吃過晚餐，都不想那麼早回家，就悠閒地在馬加致附近散步。而那輪很滿的月，就在那空曠的草地上等候我們。
那時候，和身旁的那些朋友在一起，心中是很快樂。只覺得整個世界是一個無瑕的圓，我們原就該擁有那麼圓那麼滿的月色。那會知道，太滿太滿的快樂一不小心就會溢出來，太圓的一輪月，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好像也是那晚回程的路上，林講了一個故事，胡謅了一句詩：
「願用你短短一瞬，換我一生的回首。」
說那句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為誰而說的，我們都笑她癡，她就追問Ｍ：
「如果有人這樣對你講，你的又應又將如何？」
那句話，Ｍ一直沒有回答，而那麼圓的一輪滿月，轉眼就成了我們內心最深處一段美麗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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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希望和快樂，我想都是發生在路上，就算傷心失望的時候，努力想做的也是踏出那固執的一步，繼續上路，把壞情緒通通拋在身後的足跡裏，因為，前面還有很多的路要走，還有更多的山峰與山谷要攀涉，還有更多的人將要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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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忽然發覺自己的步伐再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必須跟著身伴的人潮一起走。雖然仍有權選擇自己要走的那絛路，但在有形無形的種種約束下，腳步已不能再跑再跳再出軌，而逐漸變得緩慢沉穩。因為每跨出一步，都要負起對自己生命的責任。
路／乃欣
- 2008-0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