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大了，總礙著一股依戀，拒絕長大、表裡不一。這樣的心機，也許我們都曾有過。
「媽媽，幫我削蘋果，好不好？」「你已經長大了，能自己做的，就該自己去做。」兒子其實早已具備此技能，也頗引以為傲。看他吃著自己削的蘋果，多了分甜蜜的成就感，我竟有些醋意，進而引發一連串、幾近變態的攻擊行動。「唉喲！寶貝都不會想到媽媽要不要？…算了啦，算了啦，我已經想得到自己老的時候會怎樣了！」兒子臉色一陣慘白，剎時像是吃了白雪公主吃的毒蘋果，獨自咀嚼最親愛媽咪的控訴。
夜裡，兒子竟輾轉啜泣。顯見，此眠是沒有音符的黑白劇，在很深的夜色裡，睡前幾個小時的情節，沒有死去在過往的時間長河裡。兒子睡了、我醒著，心裡卻都擺盪著極深的歉疚感。
兩天後，兒子問我：「我要吃蘋果，妳要嗎？」不怎麼想吃的我，雀躍地順服兒子的貼心詢問。「要，我也要，謝謝寶貝。」我兀自高興著，心裡填充著教導有方的喜悅…。不消幾分鐘，兒子遞給我一顆奇異的蘋果，我辜且忍住，檢視一下，拍掉貼附的小皮屑，然後冷靜地送進嘴裡。不一會兒，兒子的蘋果也出爐了，不但用開水清洗過，進果蒂的部分也削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而我的蘋果卻似戴著紅色的帽子，像藝術家會戴的那種帽子，鴨舌帽。
我屏住氣息，意圖讓自己的聲音理性、冷靜、慈祥、沒有殺傷力，但…「兒子！你有分別心！」兒子像被雷擊，張著口，無言地停格著。更像是聆聽天神的審判，是的，那聲音似來自上帝。連兒子自己都不明白的隱微心事，竟不設防地曝了光，臉上堆著悔意、愧疚、還有無所依恃的假意的笑：「好嘛，好嘛，我幫妳再削乾淨一點！」……。
「分別心」它有腳啊？總是畫蛇添足地，讓事情看來有些愚蠢。「分別心」像把量尺，成天漫無目的的丈量比較，讓很多簡單的事情呈現悲劇的氛圍。「分別心」也像影子，總以自我為中心，流瀉出一道道不純粹的晦暗，匯集成一股調皮的破壞能量。
孩子大了，難道就該交換條件似地為老媽服務？還是應該先喚醒兒子：服務的喜悅，以及真心讓事情圓滿的真諦！
也許我和兒子，都需要一把心的照護傘，才能還原沒有比較的純粹心念，切斷自我為中心的臍帶，才能沒有分別、不求回報的去愛、去行動。如此，「分別心」自會從專注的心上死去。
然後，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分別心／應名妃
- 2008-07-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