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變換的時序,大概有寒冬、初春、盛夏、深秋等四面向;不同的面向,自有不同的因應之道。有時可以未雨綢繆,預作準備;也可以見招拆招,且戰且走,一切順其自然。年少的阿昌,怎懂得大人世界忙什麼?也不了解股票慘跌,有何關係?更搞不清楚,為何吵鬧終日?最近,感覺家裡的氣氛變了!爸爸的脾氣越來越火爆,不知招誰惹誰?媽媽看起來也不開心,不像以前那麼慈祥!他們到底在煩惱什麼?阿昌莫名,被製造出來的憂患意識,是突如其來的戒慎與恐懼,只管臆測不可知的明天,下一步該怎麼走!小小心靈堆滿了問號?
小孩子最關心的,應該是放假、玩樂的事,班上同學的八卦;還有爸爸買的玩具、媽媽煮的飯,跟大姐姐鬥嘴、爭寵,沒什麼需要去傷腦筋的!大姐,今年要讀高中了,學校就在家附近;如此一來,每天可以陪我玩、教我讀書,媽媽也不用那麼忙!但是,怎覺得大姐並不是很滿意?『這一次國中基測的成績,如果能多考十幾分,可以在家門前那所學校就讀,它是國立的!而不是私立的!除了可以幫爸爸省點學費,自己要想讀大學,比較有希望!』聽了大姐跟媽媽說的話,阿昌似懂非懂,不由自主點點頭:原來如此!
二姐,國小已經畢業了,等九月也要上國中,八月開始上新生輔導課;離家不遠處,看二姐提簡便的環保袋,帶著餐具、水壺和幾本書,穿越兩條街就到學校。如果,二姐不想重蹈大姐覆轍,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現在最重要的,必須先打好基礎,努力用功讀書。但是,在青春期叛逆的她,每天情緒跟學校成績一樣,時好時壞,非常不穩定;對任何事,她都看不順眼,大聲吼叫、拳打腳踢,一不小心,我常會被颱風尾掃到,甚至連媽媽,也不能倖免!青春期的樣子,好恐怖喔!以前,她最疼我、抱我、愛護我;現在,我該怎麼辦?
在我還出生之前,三姐是最被寵愛的,聰明靈敏、嘴巴又甜,是一個天生好演員。懂得察言觀色,迎合長輩需求,拿捏恰到好處;該說什麼話,該如何動作,總讓爸爸倍感溫馨,愛在心坎裡。自從我加入戰局,頂著傳宗接代、唯一男丁的光環,的確讓她遜色不少;難怪,有事沒事找我麻煩,有意無意向我挑釁,互不相讓、吵翻天。其實,也沒為什麼,只是單純爭先!最近,三姐眉頭深鎖,不再跟我玩遊戲,辦家家酒;有時看起來心事重重,國小五年級的課業,真有那麼重嗎?聰慧的三姐,是否還憂慮其他事?
放暑假了!難得全家聚在一起,媽媽廚房裡準備晚餐,姐姐們幫忙整理餐桌、擺碗筷,接著端出一盤一盤的菜,大夥迫不及待搶食,這種團聚的感覺,真好!父母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姐姐們的胃口,似乎不像以前那麼好;從小挑食的我,倒不認為有什麼不對,只是覺得眼前的每一盤裡,菜量減少了,魚和肉也縮水了,湯汁味道卻更濃了。每天吃的菜色,大同小異,沒有多大的變化;有些是自己家種的,有些是外婆家拿的,也有些是別人家送的,每天吃都吃膩了!前幾年,媽媽回娘家時,總是拿些米回來;現在,外面經濟不景氣,不好意思再向娘家要,只好到街上買米。這群發育期的米食族,總讓父母吃不消!
最近,媽媽想到外面找工作,爸爸硬是不答應!理由是:家裡的電話,要有人接聽。奇怪的是,爸爸每天在家看電視,怎會沒人聽電話?有一天,小跟班到姑媽家;無意間,聽到大人之間的對話-『投機市場的買賣,你不適合!十幾年,辛苦賺來的錢,跟前年賣房子的錢,一定要存下來,當作孩子的教育基金,還有你們養老的生活費!』爸爸面無表情,不吭一句。『欸!現在連住的房子,恐怕也是暫時寄居的?』在旁的媽媽,無厘頭蹦出這句話;看爸爸的臉色鐵青,顯得更加憂心。原本活絡的氣氛,忽然之間凝重許多;怎麼了?每個人的呼吸聲音,竟聽得那麼清楚!
不記得在什麼時候,爸爸有買新衣服、新鞋子,送給我們姐弟?也記不起來在何時,全家出去旅行,上館子吃大餐,在媽媽懷裡撒嬌、聽故事?聽爸媽提及:『請人幫你算過命,有當官的運,沒有當主管的命。』不管怎麼樣,等我長大以後,就可以賺很多錢,孝順父母了!小小年紀,已感受到大人的壓力-沒有固定收入,卻有固定支出。千斤萬擔的家庭責任,結實地壓在爸爸的肩頭上;胸口的那股悶氣,沉重到快要窒息,全都喘不過氣來!
初春的嬌艷,遠離了!盛夏的陽光,也沒了!深秋的蕭索與寒意,已陣陣近逼、籠罩整片大地,憂患意識不到寒冬?小小阿昌,唯一期待-爸爸的心要定下來。
被製造出來的憂患意識/唐啟裕
- 2008-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