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災難,是自然的反撲,為告誡人類必須停止破壞而生的警訊;有一種災難,是人為的陰謀,為人類的欲望爭奪而存在———那是戰爭。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汙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西風在東方唱悲傷的歌曲……」,一九四○年代,雲南國軍殘餘軍受解放軍攻擊,李國輝率第八軍團往北緬作戰,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遷台,而李家軍不及撤退,自此成為緬國邊境的一支孤軍,黃膚墨髮,卻沒有國籍。歌手羅大又以此景作亞細亞的孤兒一曲。戰爭,初以立體感受呈現我的生命,而不再僅止一平面詞彙,以往只雙眼觸及的歷史史料,突然使眼眶初識以悲憫濃縮而成的熱度。
自太古時代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為戰爭揭開序幕,而後隨之的歷代戰事,我們從中瞻仰帝國的強盛善戰,傾慕將領的英姿煥發,卻也看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怵目驚心與民間的生靈塗炭,利刃刺穿多少兵卒的軀體?多少士族在傷口的劇痛中死去?又有多少家園,被戰車輾轉而過?戰爭當然不只於兩兵相交,無論是因政治理念不和而成的肢體、語言暴力衝突;文化、思維迥然而生的論戰;經濟利益引發的爭奪與外交角力……,往往也是戰爭的生存型態,而其,究竟是血淚堆疊的功勳?抑或是為角逐利益的把戲?
人類歷史上,戰爭有時不得不存在。十八世紀的北美十三州人民為反抗剝削、追求自由平等,在華盛頓領軍下產生獨立戰爭;我國隋朝曾因隋煬帝一道君令征伐高麗,然而,前者最終獨立建國,後者的戰爭卻為其亡國成因之一,戰事有時雖無可避免,卻會因為領導者明智與否,戰爭形成的理由而有所不同,華盛頓懷抱高尚的道德與理念帶領人民與英國對抗,隋煬帝卻為個人私慾大動干戈,由此觀之,國家必須要具有人文素養的政治家,明瞭戰爭挾帶而來的傷殘和危害,僅為追求人們福祉有所必須而戰,便能免除戰火的殘害,倘若執政者猶如隋煬帝或是作家龍應台觀點中徒有「人文知識」而無「人文素養」的政客———希特勒、毛澤東等「劊子手」,為個人私利和論點興戰,使舉國動盪,那麼戰爭,便只淪為扼殺人類幸福的工具,一種作為利益角逐的手段。
「猶太是佔領者,阿拉伯人是被奴役者,沙漠中也許可以長出青菜,仇恨中卻長不出和平,一個年輕的以色列女人被殺了,一歲多的孩子在屍體邊哇哇大哭。」龍應台的《在受難路上》如是寫著。或許在中東,或許是南斯拉夫……,世界上仍有許多地方持續著烽火連天的戰亂,源自於種族文化或宗教信仰的差異,也可能為觀點意見的偏頗,戰爭因此一觸擊發,然而,若能像胡適養成容忍諒解別人見解的度量,不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那麼,衝突和紛爭便無所喘息。而當我們的雙眼觸及戰爭的滿目瘡痍和殘酷,是否也該具有恫瘝在抱的情懷?十九世紀西方國家工業革命有成後,大眾進步觀盛行,社會瀰漫著相信明天會更好的氛圍,然,誰料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所有的美好一夕之間付諸東流,樂觀被超現實主義的避世態度及達達主義的抗議立場取代,戰爭的破壞帶來陰鬱悲涼的價值觀,以及無以比擬的傷害,人類歷史上最樂觀的時代就此瓦解,倘若,此時人類徒有視若無睹,無以展現人性最可貴的真誠惻怛,無所關懷和互助的漠然,將持續蔓延戰爭的傷害,反之,若我們擁有悲天憫人的人道精神,除了制止擴及戰火摧殘而生的陰影,誰說人類不能再創一個更好的明天?
戰爭,為人類帶來是戰火蔽天的涵洞,或是稻熟果香的盛世?自古以來,早已立見分明。而這,難道不是一種災難?
災難/馬中 邱筠
- 2009-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