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親愛的陌生人/馮瑀珊

  • 2009-01-12
敬啟者:
 台北好冷,螢幕傳來的字句也沒有了溫度。
 我說這兩天人不舒服,越發覺得冷,我冬天生的,卻好怕好怕冷。沒有去過你的地方,也不熟悉你的語言,你遷就的用華語,總是這麼的不流利。你說到你那兒去吧,我頓了頓卻說,我戀家,身體又不好,不適合也不曾出過遠門。我想像你那的冰天雪地,怕連鄉愁也給凍了起來。就算有淚,也怕是都寒成了珍珠呵!
 我說你那比台北冷多,有沒有多穿衣服,你說你不怕冷,那你怕什麼?我沒有開窗,外頭舊曆年過得沸沸湯湯,像是不同的世界呢,除了鍵盤打字的聲音跟我的呼吸聲之外,都好靜。我一個人,手腳都冷的像冰一樣。不停的搓揉,還是好冷好冷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雪呢,你說還沒有下雪。怎樣才會下雪?我看著字面,無法想像多冷,是不是文字無法敘述的冷?怎樣的一片片落下,然後,融成水。你說要捎來一片雪給我,我笑著,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呢。親愛的陌生人,你對我而言是好近好近的遠距離,我們不要接觸到太深的靈魂好嗎?不要總是這麼的熱情,我怕會破壞這適當的溫度。我病,我活著,如你。
 保留一點美感給你,我承受不起太真實的生活,你知道我病,也許會厭我,同我厭自己一般。我已停藥數日,夜裡不好睡,冷得我總是咳、喘。我給自己一杯濃度四十的純威士忌,不摻水,醉得連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一樣,才得好睡。天亮的時候完全記不起任何事情的暈,這是好的,沒了藥物我還是得活下去。你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紅樓的句子,我已多年未曾再讀,像落肩上的冷雪,都給融在記憶的長河,霜落了,而不得不白的遺恨。
 每次讀紅樓夢,我都會流淚。晴雯、黛玉都死了,厚厚一本哀愁,我在頭下枕著,夢不同的紅樓,想一樣的寶玉。我說枕著枕著,也許就能替十二金釵還一點前世相欠的眼淚。你信輪迴信今生來世嗎?我信,信的很深。每難過一次我就當自己,又還完了一筆債,他人虧欠我的,我留到後世,積存些福報。如此一來,生命的一切自有定數。親愛的陌生人,總有一天,你也會將我安放在,記憶的紅樓裡面,那請你記得的,都要是我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