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對!」
「那麼,妳勸戒過他?」
「勸了。」
「他戒賭了嗎?」
「先是停賭了一陣子,後來又偷偷去賭!」月華搖搖頭。
「妳舅父不過問嗎?」
「他一氣惱,就辭退了他!」
「噢!那妳跟他的感情……?」
「我已失身於他,為感化他能夠規規矩矩做人,就曾流淚苦勸他離開賭場,同時應他的要求,拿出廿萬元買輛發財小貨車給他做替人運貨的生意。」
「妳對他這麼有情,他果真奮發圖強了嗎?他運貨的生意好吧?」
「他的收入不錯,手頭自然闊綽起來。但因他的酒肉兄弟太多了,常常見到他們大夥兒天天醉,而且一醉就精神渙散!終於有一天帶醉開車,撞倒一老嫗,幸而她命大,只躺在醫院三個月,而他卻換來半年的牢獄災。」
「出獄後,他變得很沈默,向我發誓要好好再學生意,於是做起了替人搬家的活兒。由於他手下『兄弟』多,所以業務可謂應接不暇。為了專注於事業,他要我不打擾他,等到半年後憑他努力的成果,再跟我拍拖、結婚!」
「這次該是澈底洗心革面,發憤大有為呀?」
「本來我也這樣想像,可是誰又知道他那麼不堪造就……」
「噢,怎麼呢?」芝萍很詫異的凝視她。
月華以一種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的目光沮喪的瞥她一眼:
「起初我見他有一股的衝勁,就暗自慶幸良人仍是有為者。於是在三個月內,只偶而以電話跟他連繫問好,可是到了第五個月,當我打電話給他時,旁人就常說他不在!這時我起了疑心,終於有一天,在我努力撥開疑雲的探究下,發現他又變孬種了,甚且這次變得比先前更嚴重!」
「哦?又是泡酒家?」
「不!是狂賭!到職業賭場豪賭!而且輸了很多錢!」
「有多少?」
「我哪知多少?不過最使我齒恨心裂的是:他連我歷年血汗錢所買給他的發財小貨車也變賣賭光了!」
「噢……這種人實在無可救藥!」
「豈止無可救藥,簡直是打入十八層地獄,也無法得到輪迴轉生!」
月華說到此,顯現出一種咬牙切齒不勝埋怨的模樣,但隨後卻垂頭換成一種愴然的唏噓。
芝萍見此景,差不多要失笑起來;但終於忍住的只幽嘆的搖搖頭。兩人似乎都為這樣混沌懵懂的男人百思不解的沉默下來。
良久,還是芝萍以惋惜、關懷的口吻說道:
「月華,據我所知,妳當初會對他慕情,大概是只觀察他外型很帥而已吧?」
「對!那時初入社會,對任何人只憑外表的直覺判定美醜的我,就因這一點吃了虧;坦白說,他的外型是很吸引眾多女孩青睞的,比如他冬天裏穿著英挺的西裝固不必說,但在夏天裏,他常戴著白鴨舌帽,穿著藍、黑、綠紗質輪換的上衣,白色長褲、白皮鞋,再加上秦祥林那樣的髮型,真令人想到多著迷就多著迷!」
「但妳因太著迷他的外表而損失太大了,是嗎?」
「嗯。想起來,我簡直太傻了,太不值得了!」
「幸好妳現已能醒悟了,是不?」
「醒悟?哼!」月華仍忿忿不平的咒道:「已太遲了,因我損失了很多,包括:精神、時間、金錢、身體……」
「所以一個女人在面臨談愛情的境遇上,不可謂不謹慎呀!」
「芝萍,我之樂意告訴妳這些事,也就是盼望妳把它當做將來談愛情的一面鏡子。」
「謝謝妳,月華!」
「不謝。但是如果妳認為它受用的話,就當做我倆的見面禮物吧!」
「月華,那我萬分感激的領受了。」
說著,芝萍雙手環握著月華的手。
而月華呢?欣然也露笑了。尤其見自己的手被環握,霎那間覺得有股承蒙關懷、吐完憋悶事之後的舒暢感。這時她猛回頭凝視街心,忽詫喜道:
「啊,芝萍,雨停了,我該走了。」
「幹嘛走這麼快?」
「我得上班了,芝萍,別忘了我是女經理喲!」
月華說著,站起來打開錢包同時招來侍者,但在掏錢之間被芝萍搶先付完賬。賬付過後,芝萍於是同月華走出騎樓下話別。
當她倆互交妥了住址時,恰巧兩輛不同線路的公車進站了,芝萍只好揮別月華,各自登車。但坐在車上的芝萍,儘管南風徐徐的自窗外吹來,使她有如乘坐冷氣車那樣舒爽,可是腦海裏總浮現月華的倩影,以及月華愛情道上的遭遇。她覺得月華對愛情的付出不可謂不大,但是這種盲目付出少女珍貴的貞操,甚至盲目付出龐大數目的金錢的愛情,與其說是想以「愛的犧牲」來感化一個浪子,毋寧說是一個莫辨優窳的少女,誤搭愛情的賊船,無論如何總是不足為訓的!不過,所讓自己欣慰的是:幸好月華還能醒悟過來,雖然,這種醒悟,儘管是屬於遲升的醒悟!
(完)
醒 悟/壬 癸
- 2009-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