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時鐘指著五時十分,再20分就要下班了,她開始收拾起桌上堆了一天的東西,其實今天從一進公司到這會兒,她什麼事也沒做,一整天就只是盯著桌上電腦螢幕上的那封信件和照片。
那是一對男女親熱的照片,女的看起來大概只有20出頭,微捲的長髮,巴掌大的鵝蛋臉,有個西方人的高挺鼻樑,是個相當搶眼的女孩,至於他呢?三十出頭,有著稍厚的下唇,但卻有雙會放電的桃花眼。
一早她坐到位子上,打開了電腦,照慣例的收信回信,「咦!」 一封不曾見過的mail address,於是打了開來,信上的內容其實十分簡單:他已經不再愛你了,請你離開他吧!附上幾張照片!
她打開照片,看過了一張又一張他們的照片,感覺自己就像掉入了萬丈深淵,一陣的天旋地轉,然後就那樣久久的呆坐在位子上。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難道這三年來的感情,到最後變成什麼都不是了嗎?
她撥了他的手機,電話的那一端總是一樣的回應:您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後再撥,一通、二通......都是如此的結果。
三年多前,她和他在一個朋友的聚會上認識,她欣賞他幽默風趣的談吐,他喜歡上她,是個才氣出眾、氣質高雅的美人胚,兩人一見鍾情,連朋友都說他們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要是公開的場合聚會,都可以看到他們如膠似漆恩愛甜蜜的行影不離,這三年來,兩人不但在感情上持續的加溫,連工作上也似乎一路順遂,尤其是他,從公司的業務特助升到了業務課課長,上上個月才又調任北區業務經理,一路如攀龍附鳳般的飛黃騰達,眼看事業就要達到顛峰,就再愛情事業兩得意時,似乎也該是讓愛情開花結果的時候到了。
可是一封屬名「不再愛她」的mail,有如晴天霹靂般,重重的打擊了她從不設防的心靈。
終於收拾完桌上那堆雜亂無章的東西,其實還是跟之前差不了多少!她機械式地關電腦打卡,往地下室停車場走去。
車子一出公司門口,就往淡水方向開去。
入了夜的台北街頭,比白天看起來更加誘人,好像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人無法抗拒。
過了關渡大橋,她打開了車窗,淡水河面在暮色下泛著粼粼波光,觀音山依然靜靜地偎著淡水河畔,沉默不語,一如往昔。
從那河口處吹來的習習涼風,在這盛夏之夜,卻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或許是因為她的心早已涼透了,再也禁不起那一絲絲的冷意。
淡水是他們最常去也是最愛去的地方,他會陪她坐渡輪,他喜歡站在她身後,用兩手環抱著她,側著臉,在她耳邊廝磨著,逗得她掩不住一臉笑意,常常惹來許多同船人的側目,但他們一點也不在意,他就是喜歡這樣看著她、逗著她、哄著她。
有次他還對她說:他要帶她到巴黎,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向她下跪求婚 !那次他說完那些話,惹得她當場淚就流了下來。
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坐在那往「八里」的渡輪上,她的淚似乎再也止不住似的飆了下來,只是這次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那段情、那情景已不復在,離她遠去。
離開了淡水,她試著再撥他的手機,耳邊傳來依然是那聽來似乎要奪走人魂魄的電話語音,她終於放棄,不再打了。
就在她剛放下手機的當下,突然地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把她好像從地獄那端給拉了回來,整個人從座位上嚇得彈了起來,車子還差點兒失了控,她很快的拿起手機,心想是不是他回電了?一看號碼,並不是他打來的,是她媽媽打來問她什麼時候會到家。
此刻她哪還有心情回家?於是她撒了個謊,雖然她很希望這時候可以倒在媽媽的懷裡好好的痛哭一場,可是她並沒有那樣做,只因為她想一個人啃噬著那幾近瀕臨死亡的痛楚。
她就那樣來來回回的在關渡大橋上開著,她也記不清自己究竟開了多少回,直到她哭倒在車上為止。
最後她依然沒有等到他的任何一通電話。
當一個人越是期待時,也越是害怕失望的那種不安,真的會將一個人推入更深更深的黑暗世界,無法自拔。
打開了車門,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就像是給自己打了一劑鎮定劑。
她慢慢踱著步走到橋廊上,泛黃的路燈把她那瘦削的臉龐映得更加蒼白,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就這樣掛在那兒,站在橋廊中間,夜空和河面一 樣的黑,黑得讓人有些畏懼,可是她卻愛上了那種深遂的黑,一種讓她想躍入其中的衝動。
她放下了包包,脫下鞋子,攀上了橋廊,整個人直直地站著,望著遠方,那燈火闌珊處本該有個她想要等待的人,只不過,現在那個人早已不在那燈火闌珊處了。
夏夜的涼風依然吹拂著,吹散了她的髮,吹乾了臉上最後一滴的眼淚。
然後她就像一隻夜裡的鴞,對著黑黑冷冷的夜空,一躍而下!
她感覺到自己真的像隻夜鴞在夜空裡飛著,身子輕的連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深深的飛向那一個一直等著她的世界!
找尋愛的夜梟/桑于
- 2009-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