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紫藍的山水陶罐插滿了雪白晶瑩的百合,兩人相對而坐,男人喝了口茶後,起身離開座位,女人拿起了他的茶杯,緊握來不及褪去的餘溫,靜默端視良久,眼睛散發著動人的神采。
男人回來後,看到神情專注的她,一手拿過杯子,順勢的將剩餘的半杯水倒出了窗外。接著,畫面上出現的是,女人堅定的將那陶罐的清水,緩緩斟滿自己的杯子,一飲而盡後起身離去。」———這是那天阿曼告訴我部分的電影情節,動容的畫面隱含了兩性感情的定義。
多情應笑我
情感的執著追求,似乎恆古不變,太上果真能忘情?或許,只不過有些人的內斂修為功力稍高些,頗可自持,即便是「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的心情,亦可提升到「縱使相逢應不識」的非一般普通人可修為之境界。
究竟,傻女孩多或痴男子眾,各家說法紛紜,只不過愛情那裏有什麼道理,該分手的時候,哭、鬧、不甘心、淚水決堤,除徒增傷感之外,實在也無法有什麼亡羊補牢的希望。倒還不如在聚散兩依依的離情下,彼此好聚好散,至少可以留點溫馨回憶。而緣起緣滅,緣聚緣散,恰似物換星移的定律一樣,除非事先認定,自己確實有女媧煉石補天的本事,再顯其扭轉乾坤的本事也不遲。
過得去的,再大的創痛,再難以割捨的情感,咬緊牙關,歲月總會恩賜令人復原的神奇力量,終究會熬得過的。絕對沒有必要因此而頹廢喪志,捶胸頓足,憤世嫉俗,痛不欲生。仔細想想那太不划算了,只不過失去對方,還擁有自己嘛,千萬別把自己也輸進去,也搞丟了,那才真的「過不去」了,是真的跟自己過不去。
當頭髮漸灰白時,也許,你會摟著孫子為他訴說自己年輕時的歲月輪廓。也許,你的老伴正輕輕的唱起:「親愛我已漸年老,白髮如霜銀光耀……」那樣的白髮吟,當是世間最美、最無瑕、最動人的旋律。
而那時,相信你早已在堆滿了慈祥笑容的臉上,串集回憶點滴在眉間心上。自己必也會在身旁淡淡地歡呼起,曾經那樣年輕過,總留有「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祇是朱顏改
阿紫在電話中重複的說著,要我陪她到東區去販賣失落,萬一周末的人潮太多,競爭激烈賣不掉的話,她可以先去買,買什麼?買醉總可以吧!真是一派胡言。
無論如何,看來想享受點檀香的芬芳,好好的埋首案前是不可能了。她只好暫時將筆擱淺,帶阿紫去販賣失落,正好可以應證那句話———人生難得幾回瘋。唉!不知是「自古多情空餘恨」,還是「此恨不關風與月」,總之是感情這事,就算當個清官,乖乖傾聽一旁站,也難逃「剪不斷、理還亂」的指責,真是不得不教人慨嘆「放眼看天下,天下亂糟糟」。
阿紫這大女孩,什麼都好,就是太追求完美,太喜歡「紅塵有愛,浮生若夢」,只要一頭栽進感情領域裏,總教人為她提心吊膽,捏把冷汗。記得,那晚從PIANO BAR出來,將喃喃自語的阿紫先送回家後,在路上腦海中不停清晰的浮現出阿紫流淚的面容,她彷彿看到了自己。
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遺失了自己,連最摯愛的文學生命也幾乎中斷了,經常整天精神恍惚不說一句話,下班後的買醉,差點忘了自己是女生。而在酒後被包圍的往往不是醉意,而是一層又一層密不通風,寒冷、深沈的寂寞。直到,有一天一張鮮紅燙金字的「喜」炸醒了她,那種椎心的痛竟讓傷口痊癒了。是「置於死地而後生」吧!
是不是人都會有太多禁不起的寂寞,總喜歡讓生命勾肩搭背的糾纏在一起,說穿了是自找罪受。玫瑰花在光澤盡褪之前,有人會選擇迅速丟了她,也會有人趕緊將之倒掛成美麗的乾燥花,凝聚成另一種不同的美感。或許,因人而異對事物的執著不一樣,然而唯一可以被肯定的卻是,後者一定比前者持久一些。
人生既無法假設,無法重來,何不重新確認?凡種種有情或無,都可以是「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不也很好嗎?將許許多多的愛和關懷懷抱心中,這樣的凝聚力,可以快樂的重新肯定自己,肯定別人,肯定那些曾經不喜歡的事物,再讓動人的容顏跳躍在生命相互交集的日子裏。
歸夢繞楊柳
那池不忍池淺荷,教人想起那日親手寄與的「弱水三千」,而今,茫然的望著荷池圈圈隱浮的漣漪,恰似此刻心情。離鄉背井,荒謬的竟只為逃避婚禮的心碎,想必是當初在「死生相許」的承諾中,怎樣也始未料及之事吧!
銀杏葉黃墜滿公園,什麼是「醉與碎同」,明知雨水穿石不如情淚蝕骨,又何苦走這一遭呢?是她始終不願相信,為何世間總在最後終必成空?是她早在有意無意間,將生命中最不捨得的那首,深深藏了起來?還是在重新安排了捨得的定義後,該捨的便已該早早捨去?
夜!漸閤上眼後,她竟然再從日記上翻出了這一頁,究竟多久了呢?三年?五年?只因為當時的名字叫「年輕」嗎?章台的楊柳青青是否依舊在?望著桌上冰冷多時的咖啡,恰似那些漸寫到別來,早已無顏色的紅箋。將那拈花交付的悲喜,一併還給了佛陀,拈成的一襲長衫,或七情是喜,或六慾是悲,盡可以給了天,給了地,動容之間,傾將癡情人間再還給歸夢,那纖纖往日涵韻的動容與有情,且一筆劃去,一筆勾消。恍若: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從此以後/天 行
- 2009-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