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Hennessy喝完,人就在醉與夢的邊緣,忍不住要尋歡、要作樂……於是一瓶對開一瓶,男人追逐女人……。
午夜極美。
艾莉絲在夜總會的舞池裡,正在播放著一首Shakin Stevens主唱的抒情歌曲。旋律很美,是用來跳慢舞的,那種適合擁抱的舞。
於是燈光都暗了下來,一對對舞著的伴侶,都像拆去了防衛似的,緊緊地摟抱在一起。配合著Stevens低沉的,略帶一點點感傷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唱著。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so don't let me down……」
把舞池的氣氛營造得像在夢境一樣。
可是舞池的話題一點都不像在作夢,甚至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蘊含著某一種目的。
「你說台△的股票,要不要趁現在賣掉,我有一點擔心,怕不保險。」說著,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裡。
他微笑,手橫在她的腰側。「可以,反正已經填完權,上漲的空間也有限,賣了好。」
「那我就把它賣掉,不過,」她欲言又止,像貓一樣伺機而動,「我想再買幾張銀行股……」
「妳想買那家?」他貼近,與她耳鬢斯磨,她回應著,輕聲說,「北△。」
「好啊,」他應允,手順勢往下移,「北△不錯,妳去買,錢不夠再跟我說。」
「真的?」她喜出望外,巴不得整個人嵌在他的懷裡。
他點頭,「當然是真的。」她一聽立刻主動給他一個熱情的、鼻息咻咻地長吻,以示感激。
他照單全收,之後,她撒嬌地附在他耳畔,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呢?」
他沒有回答,神秘地笑了笑後,又吻了她。然後燈光全暗了,只有Stevens低沉的,聽起來不那麼感傷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 ※ ※
午夜極為濫情。
MTV視聽中心的一個小房間裡,二十二吋的彩色銀幕上正在放映著一部標示著「八十年代最浪漫唯美」的文藝愛情片。
片頭音樂已經結束,故事才正要開始。兩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男女各自分據著房間的一角,專心看著銀幕。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採榻榻米式的日本風格,上頭放著幾個畫有史奴比圖案的懶骨頭,還有個小茶几,擱著兩杯附送的飲料。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故事一步步地發展。也許是因為劇情真的太浪漫感人了;或者是這小房間兩坪不到的空間無形中把人距離拉近了,故事才上演到一半,兩個人都已經濫情起來。
先是不安的移動身子,企圖把注意力從銀幕拉回來,接著故意趨前拿起飲料來喝,藉機會瞄瞄對方的反應,然後在放回飲料的同時,彼此對望了一眼,所有的心思都在這對望中,流露無遺。
總有一方先暗示,一方先主動,其實兩人心裡都有數,於是下一秒鐘,兩個人就緊緊地、熱烈地擁抱在一起了。
很長很長的一段彼此探索的時間過去以後,男的總是意猶未盡,而女的總是欲迎還拒。
「不,不要了……看電視啦!」
「不看了……看妳就好。」
「不要……不要這樣,說好是來看影片……」
「……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不不,不要這樣……別人會看到……」
「不會,不會。他們不會管的……嗯……」
然後一切都靜寂了。只有二十二吋的銀幕上,還在放映著浪漫唯美的片子,人家的故事。
※ ※ ※
午夜極為繁華。
安和路的鋼琴酒吧裡,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穿著名牌的富豪商賈。
鋼琴是有的,鋼琴手正在彈理查•克萊德門的曲子,一首耳熟能詳的鋼琴小品。酒也是有的,各式各樣的酒,琳瑯滿目。
而更多的女人,一個個時髦美麗,眼帶風情,像隻花蝴蝶一樣地穿梭在一個個包廂裡。
來!王大哥,我是蕾蕾,我敬您一杯。
我是茱莉,我也敬王大哥一杯!
還有我,我是小唐,請王大哥多捧場。
好!好!很好!王總今天走桃花運了。哈!一、二、三個,一下子三個怎 吃得消啊!王總。
你看我吃不吃得消?
嘖!嘖!佩服,佩服。來,乾一杯。
神經!喝醉了,儘胡言亂語。討厭!
討厭嗎?有人曖昧地說。說完,眾人都像識途老馬一樣地哄笑起來。然後又是杯觥交錯,軟香滿懷,一個醇酒美人的世界。
可是除了打情罵俏外,正經事仍然要談。
來!來!王大哥,我再敬您一杯,我是蕾蕾。
我是茱莉,乾杯!
還有我,小唐,王大哥您一定要常來捧場。
那是一定啦!乾杯!
好!好!很好!三個都好。只是麻煩了,王總,你要帶那個出場呢?
※ ※ ※
午夜是這樣的美麗,霓虹燈四處閃爍,醇酒美人任意銷售,像不安與惶惑的世紀末日。
安和路仍在挖路,立法院門前又有示威抗議遊行,還有司機集體罷工。可是艾莉絲夜總會仍然高朋滿座,MTV視聽中心的小房間裡,年輕人的愛情正像瘟疫蔓延著。
沒有人再相信安貧樂道,勤儉致富;沒有人肯甘於貧窮,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於是捷徑走了一條又換一條,投機事業做了一樁又一樁,就像安和路面翻了又鋪,鋪了又挖,而鋼琴酒吧一樣夜夜笙歌。
是真的,午夜是這樣的美麗,醇酒美人,歌舞昇平。一瓶Hennessy喝完,人就在醉與夢的邊緣,你忍不住要尋歡、要作樂。
然後一瓶XO對開一瓶XO,一名男子攜帶一名女子消失在巷子底,那名男子是昨夜才在私家轎車上吻了妳的白馬王子,巷子底是亮麗醒目招牌的賓館。
※ ※ ※
午夜極美,醉生夢死。管他。
濫情/于真
- 2009-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