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魔術小世界
也許你看慣了電視上魔術師吞刀吐火的把戲；也許你仍記得《西遊記》裡孫悟空鑽到青毛獅子怪腹裡打鞦韆、翻觔斗的描述。這些類似幻術的玩意兒，在古代的天竺國（即今印度）非常流行，並且逐漸傳到西域與中國，以下即嘗試為讀者介紹一序列「人外有人」的故事。
二、婆羅門教徒作法術
在佛經《舊雜譬喻經》裡頭，記載了不少寓言。其中一則說：從前有一位太子，因為母后行為不太像話，羞愧地躲到山中散心。恰好瞥見道旁有棵大樹，樹下有個潔淨的水池。太子便爬到樹上枝葉茂密處，稍做休息。這時候來了一位梵志（婆羅門教徒），跑進池中沐浴。浴畢，拿出餐點享用，並作法術，從口中吐出一壺，壺中有個女人走出來，與這位教徒親熱半天。等到梵志飯後午睡了，女人也作法術，從口中吐出－壺，壺中有位年輕男子走出來，與女人同枕共眠。過後，女人將男子送回壺中，再吞壺入腹。梵志起來之後，也將女人納入壺中，然後吞壺入腹，拿起簡單的行李就往王城走去。
惡作劇的年輕太子
這一幕，太子在樹上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梵志走遠了，太子匆匆下來，奔回王宮，請手下準備好三份餐飲，擺在一邊侍候著。梵志被請到宮中餐廳進食，發行侍者端上三份食物，就說：「我獨自一個人，吃不了這些東西呢！」太子在一旁云：「先生啊！快把你帶來的女人請出來一起進餐吧！」經過再三催促，梵志只好變法術請出女人。太子又對著女人說：「把你帶來的男子也請出來一起進餐吧！」禁不住再三催促，女人只有照辦。三個人餐畢，就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故事的主旨，強調不少人會在暗地裡作姦，女人慾望尤其多，最不可相信。不管你看了服不服氣，《雜譬喻經》的確是這個意思。
三、外國和尚的精彩表演
大概在南朝劉宋期間，有位不知名字的荀先生，編撰了一部《靈鬼志》。其中記載這麼一段軼聞云：東晉孝武帝太元十二年（西元三八七年），有個外國道人到中國來，他能表演吞刀吐火，也能吐出珠玉金銀等，聽說是從印度婆羅門教徒那裡學來的。
有一回，道人走在路上，看見有人挑著擔子，其中有個小竹籠，大概可以裝下一斗米的樣子。他對著挑擔的男子說：「我走路走得累死了，想麻煩你用擔子帶我一程好嗎？」挑擔男子聽這話，有點莫名其妙，以為對方精神大概不太正常，便順口說：「挑你一程沒問題，只是你想坐在什麼地方呢？」道人回答：「你若允許的話，我正想鑽進那個小籠子啊！」挑擔者聽了，就放下擔子。道人一骨碌鑽入籠裡。籠子既不變大，人也未曾縮小，挑起擔子，也不覺得增加重量。
帶著教訓意味的尾巴
走了幾十里路，挑擔男子停在樹下進食，便招呼道人共享。道人說：「我自己帶來餐點，謝了。」就在籠裡擺下碗盤食物，既豐富又美味，還有意邀請挑擔者一起用餐呢！
過了一陣子，道人說：「我想要跟我太太共同進食。」隨即從口中吐出一位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美女，兩人開始一起享用餐點。吃了差不多，道人便睡臥其旁。女子就告訴挑擔者說：「我有一位情夫，想請他出來共餐。待回兒我丈夫醒來，可別告訴他啊！」婦人立刻從口中吐出一位年輕男子，兩人又靠在一塊吃將起來。
再過些時刻，道人翻動身子，似醒非醒的。女子便迅速將她的情夫吞入口中。道人醒來後，對挑擔者說：「可以上路了。」就將女子納入口裡，接著把碗盤食物也吞進去了。
四、中國書生演戲外戲
梁朝文人吳均，曾經編過一本志怪小說《續齊諧記》。其中也收錄了一個跟「外國道人」情節非常類似的故事。
話說東晉時候，江蘇宜興有位年輕人，名叫許彥。有一天，他挑著一擔鵝籠，走在鄰縣綏安山中。路上遇見了一位十七八歲的書生，躺在道旁，直呼腳痛，要求寄載鵝籠中。許彥以為對方開玩笑說說而已，就答應了。書生在轉眼之間便跑進鵝籠裡。籠子既不變大，人也未曾縮小；跟幾隻鵝並排相處，鵝一點都不驚惶。許彥挑起鵝籠，怪了，重量並未增加呢！
肚子能容小人物
行走好一段路之後，許彥放下鵝籠在樹旁休息。那位書生也從籠子出來，很客氣的對許彥說：「我打算請你吃一頓飯。」說著，就從口中吐出一只盛裝食物的大銅盤，裡面擺滿精緻美味的餚饌，碗筷器皿也都是銅製的。真是世所罕見。
酒過數巡，書生告訴許彥說：「我剛剛攜帶一位婦人同行，現在就請她出來跟你見面吧！」話才說完，便張口吐出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穿著華麗，容顏絕代的女子。三個人很融洽的在一起宴飲。
不夠專情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書生不勝酒力，醉臥一旁。那位女子就對許彥說：「我雖跟書生結為夫妻，卻不那麼專情。剛才也偷偷帶了一位男子同行。現在書生睡著了，我打算叫那位男士出來。待會兒，你可別走漏風聲啊！」許彥滿口答應。女子馬上張開嘴巴，吐出一位年約二十三、四歲，長得聰明俊俏的男人，也坐下來跟許彥聊天，揮觴共飲。
書生突然翻個身，似乎要醒不醒的。女子又口吐一座活動屏風，遮住書生的視線。沒想到書生竟招呼女子同到屏風裡共眠，只留下外頭兩個男人。
難耐寂寞的男子
這時候，那位俊俏男子不甘寂寞，又悄悄地對許彥說：「剛才那位女人雖然有心，但用情不太專注。我也攜帶了另一位女友同行，現在要她出來，希望你別洩漏消息。」許彥應允之後，男子便從口中吐出一位二十上下的婦人，然後共同圍坐著，閒聊宴飲大半天。
夕陽西斜。突然聽到屏風內有動靜，俊俏男子很機靈地把婦人吞回口中。過一陣子，屏風裡的女子出來，對許彥說：「書生醒過來了。」說著，便張口將俊俏男子吞入腹內，然後跟許彥相向而坐。
缺乏警覺性的導演
書生從屏風內走出來，告訴許彥：「抱歉！小睡一下，沒想到過了大半天。你一個人獨坐等待，恐怕覺得很無聊吧！現在天色已晚，就在這裡跟你分手。」說完，一口氣把女子以及諸多器皿吞入口中。只留下一個二尺寬的大銅盤，遞給許彥，當做留念。
後來許彥在晉孝武帝朝中當官，拿出書生所贈銅盤給同事張散觀賞，才發現上頭鑄有東漢明帝「永平三年作」五個字，原來是個三百多年的古董呢！
五、「人外有人」的故事傳承
中唐時期，憲宗宰相段文昌的一位兒子，名叫段成式，最喜歡收集古書上奇奇怪怪的故事。有一天，他讀到吳均所寫的「鵝籠書生」小說，突然想起它跟《雜譬喻經》上所載「梵志吐壺」一段非常類似。便在他所編《酉陽雜俎》裡，摘錄了吳均《續齊諧記》及佛經中的故事，並推測吳均曾經讀過佛經上的記載。其實我們從情節結構來比對分析，毋寧相信荀氏所錄「外國道人」一則，與吳均的「鵝籠書生」有更近的血緣關係。也許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故事的進展是：梵志吐壺———外國道人———鵝籠書生。
腹中乾坤無人知／乃 欣
- 2009-1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