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容易失神，抓著筆，眼神也失了焦，心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我這個作文老師就坐在他的對面，是我有些手足無措了，因為先前我已經軟硬兼施的好話說盡。
他無視於我的凝視，繼續神遊，偶而眨個眼睛，無意識的跟我對看一眼，又繼續睜眼做他的春秋大夢，我忍不住了：「跟你說了那麼多，你還是要堅持慢吞吞？堅持要發呆嗎？」
他終於回魂，抓緊了筆，意思意思的在稿紙上，胡亂的塗鴉了幾個字，但三秒鐘不到，繼續呈痴呆狀。
我放棄努力，把他的紙筆收了過來，他緊張兮兮的辯白：「我是在想要寫什麼？不是不寫啦！」他認為我要大發飆了。
我挫敗的說著：「回家好好想想這個題材，你有什麼可以發揮的！今天就不要勉強自己了。」明知道他回家，一玩起來就玩瘋了，哪會想起我這個「精神」上的功課？但我知道自己被打敗了，不想搞到沒有形象的破口大罵。
媽媽來接他的時候，我無奈的說著：「這孩子今天一點也寫不出東西來，他跟我約定下週會乖乖補齊。」沒想到媽媽立刻舉起雙手投降：「大概是我把他搞得心情低落的吧！」
纖瘦秀氣的媽媽靦腆的說：「最近他的回家功課都寫得超慢，把我要逼毛了！我心想，他最喜歡上你的課，就恐嚇他動作再這麼慢，就不給他上作文課了。恐嚇只有三分鐘的時效，接著他照混，前幾天居然給我寫到半夜十二點。」
媽媽搖頭嘆息，繼續說道：「邊玩邊寫不說，還給我搞發呆，我氣壞了。昨天就跟他正式宣佈明天放學就回家，作文課不用去了。他直啜泣，連爸爸好心安慰都嗤之以鼻，甚至還一掌揮開老爸的安慰的手，無端的挨了一頓責罵，哭得更傷心了。我最後還是無奈的妥協，對他的慢動作實在沒輒。」我聽了之後，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只有在我這裡才動作慢，在家更過份？
隔週，他一進來，就識相的振筆急書，洋洋灑灑的很快完成上週的文章，正經八百的跟我說：「我只是需要時間，我不是故意要慢吞吞的啦！」
我心裡想起，二個兒子似乎也都曾經走過「天使慢飛」的這個過程，我猜是他們心裡有一隻被禁錮的小鳥，對於四周美好事物的召喚，充滿了無限的新奇，躍躍欲試的想飛到一個沒有束縛的海闊天空裡。在他們的小小腦袋瓜子裡，有很多需要沈澱，需要思考，甚至需要幻想的時間。
再仔細想想，我們誰沒有想要神遊的經驗呢？很多的師長們，忘記了這個與生俱來的初衷，硬是給慢飛的小朋友，戴上一個「學習不專心」的大帽子，讓孩子有冤無處申訴，也造成師生、親子之間的緊張關係。也或許我們就陪伴著他們一起稍微停下腳步，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前方的路也就走得更順遂了呢！
天使慢慢飛 ／十里
- 2011-03-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