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命運濁流中看見光明與黑暗。「存有」時刻洪流滾滾,帶著自身所有的「貪瞋痴慢疑」往前漂流,而「自我」就在這些流轉的日子中,笑著、哭著、感受著、懊悔著…。
那關於生命成長的點點滴滴是時間的流逝,絕沒有偶然的流轉可言。其實,我們總在不知不覺間「成長」。還記得昨日才和童年的玩伴們嘻嘻哈哈的笑鬧著,卻在今天,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在流轉裡的古城荒月,經歷親人、人事的離散、演奏背叛的輓歌、感受著世間的種種無奈。那無言的劇終,也許會找到自己必須走這麼一趟的真正,一直向前狂奔流逝的歲月中尋找屬於自己的生存意涵。看盡人來人往歲月流轉、移動、臉上線條的紋路佈局,唯獨看不見自己;在那恍惚的一瞬間,隨著自我的喜、怒、哀、樂逐漸定案的習慣性,締造出自身貪瞋癡等煩惱的洪水與漩渦,而糾葛著個體自己的心意識;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只專屬於自己的,因為我們沒有「所有權」。每個人都有跟別人有關、共有某種東西,既然如此,那還要爭什麼?所以人永遠無法完全的擁有自在,正因如此,人生才有趣、才傷感,才令人垂憐悲憫。
回憶是捉不到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等虛假的背影消失於晴朗,陽光在身上流轉。記憶是一種欺罪,又偏偏個體只是回憶令自己陶醉的部份;殊不知惡魔往往就住在天使的心裡面,還隱忍著心裡的恐懼呢?每一個個體的生命是真真實實走過的歲月。生命為什麼會流轉?流轉什麼?又如何流轉呢?佛陀告訴我們,生命的流轉起於「汝等眾生自身的無明」,而流轉的必經之路就是「十二因緣」,然而,這「十二因緣」就是生命意識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延續流轉的十二個環節,環環相扣著。
一般論生命起源說是直線式的,而因緣是圓狀形的。如同時鐘,從零時搖擺到十二時,在鐘面上看不出它的起點和終點;像這樣環狀形的時空觀、人生觀,就稱之為「無始無終」。生命也是如此,在過去尋找不出有一個開始點,於未來更無法設定出一個終點。那個體死滅後,生命又是如何流轉的呢?凡是人都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流轉的生命;但這「只有「人」才會設定有三世流轉的生命意識」。生命究竟從何處來?又將往何處去呢?這是誰的「歸去來兮」』呢?自問:「我生從哪裡來?死又要往哪裡去?」追問:「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人是什麼?存有是什麼?」佛教的說法:「生命是由因緣而來的。」因緣是什麼?「因」,是生命的根源;「緣」,是生命賴以存續的條件。生命不是突然有的,也不是單獨存在的;「緣生緣滅」就是生命意識的流轉,「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世間滅」,因沒有任何的實體存在,所以說「即是空」。
任何事物不論想像中的或確實存在的、理想的或真實的,也不論以何種方式,只能使它呈顯於人的意識者,他就是生命存有。這種事物本身,其實就是歸向那呈顯於意識的事物,生命現象就是意識中呈現的事物。人的意識絕不能直接把握自身,因為它在本質上是「意向的」,所以趨向意識自身以外的事物。個體所有的知覺與概念,觀念與幻想,渴望與企圖性的期盼,這些都是意向的,一直趨向某事某物。只有分析這種意向性,才能發現意識自身。人若要知道存有的意義,必須反省自己所有的,或者是自己所有的經驗。這時人會發現自己常處於現象世界中,人的存有,只有透過現象世界才能了解自己,唯有超越脫離現象世界、回歸自身的世界時,人才能發現自己的意識。「個體的存在」是人在既定的現象世界中實現自己,想要撇開時間的一切制約,衝決而起。人與時間處於一種對峙的張力狀態,我們可以視之為一惡性循環,但它更像是螺旋式的轉動,透過這個轉動,人可以行動自如。
現代人的特徵是充滿動性變化,人需要規劃設定未來,並在平日常對自己本身與當前處境做某些期待。透過這意識的轉動性、企圖性的期盼、定命三者交會相織流轉的生命網,存在就能指出一連串的個體專屬的特徵,使現代人得以認識自己。如果我們由此清楚肯定,在反省人的存有時所用的範疇,必須相異於反省一般事物時所用的範疇,那麼這一識見顯然可以獨立於任何危機之外而恆為有效。「人不是一件事物」這是人類自古已有的明確見解,但是由之引伸出本體論的結論,以求理解真實世界,然而真實的存在則僅限於人自己能夠完全超越「自我」之少數片刻,存在須由每一個人以自己的獨特方式去個別實現。我們發現人既非一物,亦非純意識,而是一種特殊的存有,兼具意識與身體兩面。知覺不僅預設感官性的身體存在,也預設了意識存在。
心裡的那塊巨大缺口,自我竟然偷偷地迷戀外在的現象世界是夢幻、泡影事物,逮著機會觸及有情眾生心底層的恐懼與黑暗;人自己要洞察真相是一無所有,才能無所恐懼的徹底擺脫物質現實對人的箝制。在童年往事裡我們看到一個自由、一個單純到只需索求家人關愛的心靈,沒有恐懼、沒有權衡輕重,只有純真勇往直前。
「輪迴流轉似油煎」,人在五趣裡驚夢不覺續輪迴,六道裡流轉無出期,煩與惱粗重地糾纏杯葛自我而形成惑業苦獨享,像是在油鍋煎熬的鍋貼、煎餅一樣;「老死」是每一個個體的必經過程,它是由「生」延伸而來的。生起了怎麼可能不死?所以生不足喜,死也不足憂。在那我愛、我見、我慢所主導流轉的生命意識,使我們感受到有一個人生的過程,有一個生命在生死輪迴;實際上這其中沒有「主宰者、沒有作者、也沒有受者」。為何不問誰在「輪迴、流轉」呢?是脫離不了那古老記憶的有情眾生,與當下自己的生活體驗,將會交織形成什麼樣的故事呢?
想起小學的國語課本裡有一課:「天這麼黑,風這麼大,爸爸捕魚去,還不回家,爸爸沒有回家!」「起風了,回去吧!」漁夫拉起了海中漁網,轟隆的引擎聲揚起,化成一道急駛於海面上的波紋。小船吃不了很深的海水,船身跟著波浪搖晃起伏,直到船隻轉進船渠,繩索上樁後,海洋與陸地始連結起來。漁人回家了,回到他從小生長的土地。面對海洋的汙染、漁業資源的枯竭,討海人只是試圖再更努力的,把自己和大海連結起來,他們不但在陸地上分享在哪個暗礁附近抓到某種魚類,也常在海中以無線電互報魚訊。你會發現,討海常不只為謀生,更是一種對海洋情感為基礎的群體連結。
海上故事,聽著聽著,人也跟著搖晃起來,但你清楚知道,自己能掌握的其實很少。那不只牽涉到生命的理解,更關係到自己是否被大海與整個群體所接納。唯有走上船艙,渡過一個又一個扎實的日子,才會真的啟動血液裡那股,如海水般,鹹鹹苦苦的味道。起風了,漁人準備回家。聚落的燈火串成一道溫柔的指引,告訴漁人,家就要到了。
引導反思:人的存在呈現於時間中,每個個體都有自身生命的起點,每個體也都有自身的生命句點,要如何為生命劃一個無悔的句點?每一個人,都有專屬於自己的故事,歲月流轉輪替形與色;像那溪水的身段柔軟細水禪,隨勢流轉毫無窒礙。有些人心情在舛傲、憤懣、狂妄幻想之間流轉;有些人的心情在平靜、安和、溫柔的世界來回飄盪。時間流轉即個體存有的證明,因緣條件組合的形形色色也跟著流轉;人們在這個如夢幻泡影中不斷流轉、不斷輪迴與不斷消逝的現象世界出現,然後離去。就像徐志摩在再別康橋裡所說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對於世界,我們只不過是一個短暫停留的過客,那麼生命的意涵又在哪裡呢?生命的意涵指的不是所謂的功名成就,更不是金錢的堆積,而是對自己人生的目標、對自己人生的期許。每個人對自己的定義註解大不相同,可能是個辛苦耕耘的農夫,可能是個勵志文學的作家,可能是默默幫助公司向前邁進的普通上班族。只要訂立只屬於自已的目標,並一步步、踏踏實實地去成就它,也許就可以為這不斷流轉、不斷聚散的人生畫上無悔的句點吧!
流轉/涂美珠
- 2012-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