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調色盤 文:敖古仁

  • 2012-11-16
 遷到南部,馬上發現太陽很毒,曬上皮膚會痛,夏日尤熾,所以正午時分到下午三點,非必要不宜外出。連街上的流浪動物都明白這個道理,這個時候還在戶外的無主狗群,三三兩兩全躲進路邊停車底盤下的陰影裡,懶懶地打起瞌睡。
 可是,這時的天空很藍,好亮,戶外攝影時不必添加偏光鏡都可以拍出亮麗的藍色背景。路樹也是,蓊蓊鬱鬱的樹葉,綠的像似搾得出油。可惜,花少一點,扶桑、矮牽牛和荷花得在清晨或是傍晚才能現出嬌艷的顏色。
 藝評家說的沒錯,住在南方的城市真好,可以盡情揮霍耀眼的陽光,讓所有的顏色飽和得溢出盛裝它們的器皿。就是這樣的陽光,這樣的顏色,才可以充分表達出夏日該有的活力。
 但是,因為以前住在北部留下來的慣性,我一直不喜歡濕濕黏黏的身體,也不愛運動,久了,也分不清之間的因果。直到前幾年,擠進看龍舟賽的行伍裡,才拾起夏日活動的興趣。
 賽龍舟,是在長長的運河裡。起跑線是在跨河的橋墩下,事前大會已經搭起工作的浮台,浮台前利用橘藍兩色的塑膠浮墊區隔出不同的水道,每道浮墊各插上一頂五百萬保障,紅紫色間隔的大洋傘,供工作人員遮陰用。
 比賽前,黑褲白衣紅帽的工作人員站在浮墊上,手持長竿,協助即將比賽的龍舟泊好位置。龍舟上,二十名划槳手,鼓手、舵手及搶旗手各一名,全都穿上橘色的救生衣。
 河面映著清澈的藍天,倒影兩岸各色的建築,清風吹拂,水波盪漾,不經意間便編織出一幅色彩斑斕的織錦。
 四線水道的龍舟已經就位,所有選手蓄勢待發,目標是五百公尺外浮筒上的紅旗。此時,箭在弦上,兩岸的觀眾和選手屏息,終於等到中央浮墊的裁判官,鳴槍。
 一聲轟天的巨響,瞬間釋放緊繃的情緒。龍舟像似離弦的箭,畫破水面射出。划槳手齊一的動作和吆喝,應和龍首的擊鼓聲,舵手掌穩方向,一分一寸縮小和目標的差距。
 五顏六色,夏日打扮的觀眾,多數留在原地,等待下一輪的比賽;少數跟著龍舟走向終點站。船槳濺起層層的浪花和水珠,旗手就位,坐到龍鼻,兩隻大腿挾緊龍頭,左手緊握綁在龍角上的紅絲帶,右手微微向前。這時,耳邊不時傳來各個啦啦隊的加油聲。
 原來領先的龍舟,接近終點時,發現方向偏了,舵手因此連忙調整走向。緊隨在後的龍舟,旗手已經完全離座,身體、左手和龍首形成一個完美的三角形;只見他右手澈底伸直,和身體打成一直線,終於一把捉起紅旗。
 霎時,觀眾和啦啦隊響起如雷的掌聲,划槳手舉槳,讓龍舟慢慢滑過終點線;然後一個大迴旋,返航。經過水上的司令台時,全體划槳手再度舉槳向台上的長官致意。
 越近傍晚,觀眾越來越多,只見沿岸的鳳凰樹已經開出紅花,驕傲地佇在綠枝頭,襯在藍天下,彷彿剛剛得勝的隊伍。我跟著返航的龍舟往回走,進到比賽選手的休息區。
 準備進場的選手,已經穿好救生衣,踩踏著一地的水窪,下到河岸的浮墊,正好與剛返航的隊伍擦身而過。返航的龍舟停泊在浮墊旁,白色的船身,用藍線描上鱗片,綠首紅舌,張大嘴正對岸上雜遝的人群。
 如此對比的顏色,在這樣的陽光下,正好烘托夏日節慶該有的氣氛。這時,一位健壯的工作人員,白帽紅短褲,赤著巧克力色的上身,正好打我的眼前走過。這就是南部夏日,理所當然,由陽光的調色盤調就的顏色,宣告炎炎夏日,由此開始。
 從此,褥暑流汗的日子持續,近五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