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曲
在惜別宴上,一位班上的女同學跟即將出國的班導師談起坐在斜對面的我,說我既會畫畫,也會寫寫文章,使導師感興趣的問我暑假有何計畫?我不知如何回答。低著頭紅著臉,很不好意思的回答:「回家種田!」老師微笑一下,就沒再說什麼,無疑的,這種回答,可能會令他失望。
實在話,能回家種田還得有那種能耐和本事,我有嗎?回想過去農作的體驗,粗重一點的工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普通的雜活,如能拿著圓鍬和鋤頭鋪田埂就是一大挑戰。做些輕鬆的,那些小毛頭可能都做得比我還好。每次到鄰居的田地做交換工,時常尷尬得無地自容,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頗有心理和體能上的壓力。
長時間在外從事教職的軟性工作,平日在家從事農作的只有哥哥和年過六十的父母。但,哥哥又在國中任教,所以田中農事,多虧親朋及左右鄰居的幫忙,否則那一甲的田地可就要荒蕪了;因此,假期返鄉作幫手,還工作的人情債是應該而合理的,不必要雙親開口,我都會上田去。有時,明知鄰家的粗重工作做不來,也只好硬著頭皮前去,把愁苦的辛酸埋在心底;所幸,田事做多做少,他們也不曾計較,反而感到新鮮和喜悅,因為書生下田給他們的子弟帶來好榜樣。
歸鄉路上
中興號客車由快而緩的下了斗南交流道,走走停停才到了斗南臺汽總站,毫無睡意的我,提著行李跟著返鄉人潮下車,往另一候車亭臺西客運站的方向走去。才走上幾步路,就感到太陽的威力逼人,柏油路上的我,像一團小籠包剛被丟到蒸籠裡似的,不禁暗暗的叫苦,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依然這麼酷熱,這個夏天可就難挨了。
坐上震動得相當厲害的客運車,雖然心頭暗罵一頓,這種老車早就該報廢了,可是想想,鄉下人有車搭乘就算不錯了,有的像聯營車,路過偏僻吾村還不停靠呢!
車到了離家三公里的小鎮上,要再轉一趟車,在停車亭等候了二十分鐘,依然未見車影,心想再等等看吧!在鄉下的時間好像緩慢許多,再等了半小時,還是沒有車來,唉!難道還要再等下去嗎?忽然,服務站的售票員大喊,往麥寮方向的車子來了。我趕緊抓起行李,走到車旁,看到車掌小姐在伸吐舌頭,似乎很不好意思,心中一想,不是遲到就是減班,反正鄉村的時間不值錢,也不會有人抗議。
我成長的母地到了,走下車子,迎接著甚少改變的家鄉風貌。當一步步地從村尾向村頭的老家行去時,我真的很欣喜雀躍,興奮地吸呼著清新的空氣,我展開雙手,擁抱著這屬於我的故鄉,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激情和感慨,「好久不見,我的故鄉!」也許這和而立之年的心境有關吧!兩旁的排水溝改建了,村道也拓寬鋪上柏油路,柏油鋪到了水溝邊沿。不少坑洞和暴露在路面的小石子已經不見,終於看到數年來故鄉村道第一次的改變,也清潔乾淨多了,該為吾鄉的進步喝彩。
遠遠的看到父親坐在老家的三合屋庭院上,右手拿著寶特瓶的大罐茶水,仰著頭正一口口的喝著。當我走到他面前,他才看到我,一旁的嬸嬸和母親也在。他們頗感意外和高興,我不事先通知的原因,是他們會焦急的苦苦等候我回來,雙方都受苦。
鄰里好幫手
把行李提進房間,換上便裝,還休息不到半小時,就聽到父親的呼喊,要我協助把穀子收成堆。嬸嬸也幫忙我們收穀子,一家人汗涔涔的拿著耙子和掃把,把稻穀收拾成堆,準備鋪蓋上大塊塑膠布;夕陽餘暉緩緩的斜照在牆角上,也映照在一大堆穀子上,黃澄澄的色澤異常耀眼,心中漲滿收成的喜悅,此時,暮色悄悄地從田野爬進了農莊。
隔天一大早,趁著太陽還沒有兇猛起來的時候,我和雙親把柏油庭院上成堆的稻穀耙散開來成一行行,方便曝曬。趁著漸熱的陽光,我和父親拿耙子翻曬穀子,尤其愈近酷熱中午,愈需工作勤快。一趟工作下來總要二十多分鐘,汗流夾背,頭昏也眼花,幾乎站不住腳,還好,連續曬了兩、三天,總算大功告成。
由於售價太低,所以打算過一陣子再看情形。父親號召鄰居大小一夥共同來幫忙,有的孩童拿麻布袋,有的成人拿塑膠畚箕,一畚箕一畚箕的倒入,裝滿袋子後,大人便用塑膠線縫合起來,自認肩膀力道不夠,所以不敢背穀包,只是幫助他們把穀包上肩頭,看著他們辛苦汗流的來回搬運,其他人也都汗流涔涔,臉色紅通通的,卻沒聽聞一聲怨嘆,真是由衷感激大家的協助,否則完全靠自家人,真不知道要工作到何時才能忙完呢?(待績)
回家種田/林萬來
- 2016-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