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在兩岸情勢處於緊張對峙的年代裡,有一種與殺氣騰騰氛圍甚為不搭的建築物,現幾已被人完全遺忘、冷落了;有關的單位與人員,似也不會特別地關心它們的存在與否,只任其自然地老舊、褪色、斑剝、毀壞、消失…。
其物為何?那就是矗立在許多山崗與海岬的深含古典意味和傳統造型的涼亭。
這種早年由阿兵哥們一手打造起來的涼亭,在南竿地區總共有十餘座之多;其他島上,並未多見。從島東介壽村原幹訓班舊址山崗上一座,到福澳村福山照壁後山腰一座,清水村勝利水庫周邊有二座,神農山莊左下方十字路口附近一座(已被「阿桂檳榔」的大型建築取代,完全不見其蹤影),梅石中正堂(現幹訓班)正下方靠海岬角的一座,經雲台山山麓的路旁處一座(名之為八角亭),沿路下山進入馬祖村(現在大家簡稱「馬港」)左邊的天后宮右側方一座(原來的「平魔亭」也消失無蹤),再折往秋桂山東面山下水庫旁大小各一座。
這些涼亭中有的造型簡約大略,亦有幾許古樸之風;有些作工精彫細緻,甚見藝術內涵,應出自能者之手;雖然其外觀結構不盡完全相同,但紅黃均為上彩的主要色調,因此就大樣來說,各有勝處。
馬祖早期,並未完全開放讓台灣後方的同胞們前來旅遊觀光。不過,各界的參訪團與勞軍團等,卻每月(航次)一批接一批的前來,讓馬祖戰地的風貌,為之添上諸多異樣的情味。當時,身為南竿對外通航的唯一門戶馬祖港(村),其街頭熱鬧之景象,也非今下六七年級一代的小伙子們,所能想像於百一的。
而山上、海邊到處幾都被軍方列為「嚴禁拍照」的當年,這些散落於島上各個角落頗具故國「江南風情」的涼亭,竟成為這些團體人員爭先拍照留念的好所在。同樣的,在這裡當了兩三年苦哈哈的大頭兵們,於退伍返鄉之前,必然也要在這些涼亭前,或獨照或合影,以示不忘馬祖「苦難之行」;在地的男女老少們,於戶外能夠取景入鏡的,且看起來有些兒「漂亮」的,大概也只有這些涼亭可以充當主要背景,去映襯出人物的英俊瀟灑或溫柔嬌美了。
更別輕忽的,乃這些涼亭柱子上的楹聯詩句,可是大有學問,其多出於高人之手筆;現在的一些作家或詩人們,恐也未必能譜得出這等水平的作品。靜靜觀之,細細品味,都有著無盡的意趣和悠遠的蘊涵。
然而,經過了數十年風光歲月後,現已被打入「冷宮」的這些涼亭,偶爾路過或會停步望思一番,都不免讓人起生唏噓和嘆息。馬祖不是高唱要推廣觀光旅遊嗎?何未曾見聞有重視這些深具歷史和文化意義的「遺跡」,讓其恢復既有的生命光彩,讓外來客們可一樣去分享這種涼亭當年起築背後的諸多傳奇故事,體驗上一代人們於困苦年代中,單調生活下的另種內涵。
且把二座已然失去骨骸的涼亭,依原來樣貌重新築設。馬祖村的「平魔亭」置在近處山崗上的「媽祖巨像」旁;另座遭「阿桂檳榔」剷除的,或可置於介壽海濱休閒木棧道的任一頭;或也可以「縮小版」的模型架構,藏之於清水「民俗文物館」裡,讓其重出江湖,找回另種新的生命樣貌。
其他依然寂寞的孤立於風中的涼亭,可促請「馬祖風景管理處」全數認養,加以修繕,加強主體結構,依照當年「相片」中的色彩樣式,盡其可能的保持原味;在楹聯文字方面,更要「存真」無偽;除此,亭之周邊,植種適宜的草木或花卉,與硬體相互映照;再者,花些功夫去軍方或縣府單位查檢當時起造每一座涼亭的故事,將之書鑴於看板上。此外,就整體觀感上,應避免落入「新舊雜陳」而生突兀。
一個建築物的誕生,總有著一個故事的應合。輕輕地揭開這些涼亭歷史的面紗,許多精采的故事,就會湧然而出。那或許便是早期馬祖人和阿兵哥們於「同島一命」的關係下,彼此緊密相連且不可分離的另一個生活小縮影。
馬祖的深度與知性旅遊,「有心人」要探尋的、要回味的,不就是這些!
來論/已失去生命光彩的涼亭/二也(南竿)
- 2010-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