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的故事/陳翠玲

  • 2023-10-02

小島釀老酒的節氣是「立冬」,因為天氣冷得快,所以,到了「霜降」,釀酒好手個個摩拳擦掌想要釀這一季的紅,酒若釀的好,喝起來甘醇香甜,順口又順心。

前一晚,依媽先將圓糯米浸水一晚,清晨,我們便會在米香四溢中醒來,她早在天未亮就在大廳炊糯米,也一定會給我們留一大球糯米飯,加點肉鬆,捏成飯糰便是早餐了。這時糯米飯攤在竹篩上等涼,還不時的冒著白煙,待米飯完全涼了,依媽取出一顆白麴,放在碗裡碾碎,再均勻和在米飯中,接著用冷開水泡紅麴米,米飯加等量的紅麴水,一起放入缸裡並攪拌均勻,等四十天後,酒便釀好了,每一次我們都等不及裝瓶就開喝了。

有一天,外子從網路新聞照片裡發現了依哥在畫面中,傳來給我看,影像中的他手拿一罈老酒,笑起來很天真,笑容很像他的可愛孫子「馬弟」,我驚呼:依哥竟然去參加老酒工作坊。

「這牛排配上這一瓶紅酒,很對味,妳試試看?」依哥常說:「阿麗呀,妳在小島住久了,都不知道什麼好吃好喝的。」的確,依哥在退休前,我到台北或是他回小島過年,總是一起品酒,品最多的是紅酒,當我喝多了他提供的高檔紅酒,對於好酒也略懂一些。之後我若嫌酒不好,依媽就會說:「汝哥都給汝喝好酒,汝嘴都食白了。」

退休後的依哥,會在台北釀老酒,買來鶯歌的陶缸、迪化街的圓糯米、紅麴、白麴,我對他說:你要釀老酒跟媽學就好,幹嘛還要去外面學;他說:我要吸取各路門派的精華,才能釀出真正的好酒。從此,我們每年都收到依哥配給的新釀老酒。

依哥的「科學腦」加上「文青心」,釀的老酒喝起來像是打了氣泡的酒,順口到想整杯大口飲盡,酒的顏色是「中國紅」,那些隔年的琥珀色老酒,常被我們兄妹們嫌棄,老酒要喝「新」酒,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過去,依媽新釀的老酒,用鋼杯從酒缸裡打一杯,我們圍著圓桌一人一口再傳下去;現在,依哥說:「喝酒,氣氛很重要。」拿出高腳杯,倒入「中國紅」的老酒,氣泡附在杯壁內跳動,賞心悅目又醉人。

老酒跟蛋在一起,是天作之合,而生薑是它們的媒人。

小島住久了,抵抗寒冷總會有幾招,吃「蛋酒」祛寒是我的最愛。

那一夜,低溫讓人厭世,寒風令人沮喪,來煮蛋酒吃吧。

先將生薑切片、切絲再細切成薑末。油鍋中爆著薑末,接著讓油亮褐色的薑末在鍋邊等待,依媽先用鍋鏟推些爆好的薑末在油鍋中間,將蛋打在上面,再用鍋鏟撥些薑末到蛋裡,蛋的上下都沾了薑末,「瞇瞇火」煎到香、酥、透。三顆香酥透的蛋浮在大半碗公新釀的溫熱老酒上,每咬下一口,薑和酒的香嗆刺激著味蕾及嗅覺,頓時,身心靈都歸位。

眾人見我如此的「葷」(閩東語音,飢不擇食之意),三顆「蛋酒」火速地消滅,便從他們碗裡夾了一顆放入我的碗中,於是我又陸續得到了四顆「蛋酒」,我毫不猶豫的吞食,並將大半碗的老酒也一飲而盡。

那一晚,我翻來覆去不得安眠,胃裡飽滿的七顆酒蛋在舉辦熱鬧婚禮趴,有跳熱舞的、有耳邊蜜語的、有飲酒作樂的,久久不散。

第二天一早,告訴外子沒睡好的原因,他睥睨著說:「賊搶啊(閩東語音)!」

在這老酒的故鄉裡,有酒便有故事;你有酒嗎?我可以用故事跟你換。警語:喝酒過量.有礙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