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厝裡/陳翠玲

  • 2023-07-10

小島在疫情前,每年總有一次,藉著宗教交流出走到大陸領略地廣、物博、人多的原鄉土地。

早年來小島依親的董董從長樂「去外山」來到小島打拚,今年趁著端午連假帶著島民「回厝裡」參加故鄉的「遊神」慶典,眾島民請出小島崇拜的主神「白馬尊王」及夫人金身、捧著香火令旗、頂著保長公和馬奴,出動女子鑼鼓隊,近百人浩浩蕩蕩,搭著馬祖航速最快的「南北之星」前往南竿島再轉搭「閩珠八號」到大陸福州馬尾區的琅岐島,而長樂市在琅岐島南方隔江相望,大部分的島民是在大公、大嬤那個時代,就已遷居小島,而到了第三代及第四代的子孫,對於祖籍福建長樂,應該是:「只是聽過。」僅止於此。

從南竿島到琅岐島的航線,是疫情前便規劃好的,航程僅要1小時,到今年初才陸續復航。琅岐是一個島鄉,被譽為閩江口的一顆珍珠,「琅」是美玉之意;「岐」是水中高起的地,所以「琅岐」是從水中冒出的美玉珍珠。琅岐島有三條對外跨海道路分別可達福州、連江、長樂。閩江,連山接海是福建的母親河,繞琅岐島注入台灣海峽,而閩江河口濕地自然保護區是位於閩江入海口,大陸十分注重濕地的保護,在入住長樂國惠飯店時,每個房間裡都放著一本《閩江口濕地》專書,書中鳥類生態的攝影及文字,十分專業也印製精美。便可看出大陸對於保護濕地的重視,「閩江口濕地」更是列入國家十大魅力濕地之一。

擔任導師時,董家姊姊冰子跟弟弟大冰同時在我的班級裡,冰子那時告訴我說:他們住長樂的「董家村」,村子裡的人都姓董,沒想到此時我來到了冰子跟我說的「董家村」,但到了長樂文岭鎮才知道董家村分為「前董村」跟「后董村」,而冰子一家族的人便住在「前董村」,在鰲峰境既濟堂外見到了也曾在小島求學的小冰,他在求學告一段落後,也「回厝裡」並在外省拚事業,小冰跟許多在外鄉工作的「前董村」村民一樣,每年在這一天便回到村子裡「做熱鬧」,參加一年一度的「遊神」活動,「前董村」的鰲峰境既濟堂,旁邊相連的帝君祠,供奉的主神是帝爺,農曆五月初四是鰲峰境「遊神」活動的日子,我拿著相機,在隊伍中彷彿也有了自己的舞台,像一個孩子瞪大了眼睛,將新奇攝入收納,小島年年的擺暝及迎神,我以為那是最「在地」,來到了這裡發現何為「在地」?這就是了吧。

「遊神」隊伍綿延一、兩公里,烈日下,沿路鞭炮聲不曾停歇過,為數眾多的神偶,以及各擅勝場的中、西樂隊,招搖前進,其中有一組「前董村」大鼓隊有八面鼓,每面鼓的直徑約有一米,幾面鑼也特別大且厚,更有小小孩加入樂隊中,打起鼓敲起鑼淋漓盡致、氣勢磅礡,震天的鑼鼓聲,彷彿可以讓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前董村」的長者穿著紅色背心寫著「董」字,年輕人穿著黑背心,也印上了大大的「董」字,可想而知,村民以姓「董」為榮。一路跟拍的我,體驗到這真是「人多」的地方,而我已淹沒在人群中了,收集了不少的影像後,發現「遊神」隊伍中,同行的鄉親都不見了,我便趕起路來想跟上他們,其實,隊伍中年輕人臉孔也有一種熟悉,像是很多的大冰冰跟小冰冰,我想:這便是血緣,還有ㄢ 、ㄤ不分的口音胎記。

艷陽下,鞭炮轟炸中,在各種熱鬧的樂音裡趕路,心想:「我列島根本不是我們常說的是閩江口外的一串珍珠。」近百人的島民在這「遊神」隊伍裡,是小如塵埃吧,但相信我島,亦如張愛玲所說的:能在塵埃裡開出一朵花。

當我找到我的室友,他第一句話便說:「妳終於出現了?」這時,才覺得渴,要了一瓶水一飲而盡,便癱坐路邊塵埃裡。望不盡的「遊神」隊伍綿延數公里,徒步走了近三小時,再回到「既濟堂」路上,我們被邀請進一座大宅裡吃西瓜,一看,原來是小島的董師傅太太也「回厝裡」參加「遊神」活動,一家人忙著切西瓜請我們吃,西瓜很甜,人情更甜。

被招待在大禮堂「食福」,吃完一桌菜後,主人董董過來說:「剛剛是前菜,現在要上菜了。」在沒有空調的禮堂揮汗吃肉喝酒,也有一種爽度;還有「厝裡人」熱情招待的這份心意,有如我們的團服-「紅丹丹」啊。

「回厝裡」(tuong tshuo li)、「去外山」(kho ngie lang):閩東語,引自林瑋嬪《島嶼幻想曲》68頁。

「回厝裡」是回去大陸之意。

「去外山」是去馬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