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馬祖人的LINE群組、馬資網乃至馬祖日報,每星期三都可看到一位自稱「掐米亞店」的女生,推出一集聚焦馬祖與馬祖話(閩東語)影片。有時介紹美食、景點,有時介紹歷史、文化;近期還跟對岸福州、長樂、福清地區,同樣講閩東語的年輕人網路對話,比較日常用語的差異…。
她的影片主題多樣,剪接精彩,對話也很逗趣,兩年來已推出百餘集,包括我在內,據說已有近千位粉絲。
我早先注意她,是被「掐米亞店」這個怪異名字吸引。掐米是馬祖話「炒米」的諧音,馬祖的炒米,其實就是台灣街角常見,轟然一聲巨響的爆米花。軍管年代,這類驚天動地、開砲似的機器,不可能在民間出現;早期,以桃紅色單光紙包裝的炒米,真是店家一鏟一鏟炒出來的。可能因為從小嗜吃,家人就喚她掐米;至於「亞店」,就更有趣了,馬祖話形容某人追根究柢、黏在身上盤問不休,就說此人「亞店(很纏)」。一個自稱亞店的女生,倒讓我想一探究竟,到底是有多「店」?
前幾集影片,掐米就像「兩個聲」學講方言,零零落落,發音、聲調皆不到位;但因她語調親切,態度誠懇,像個來家裡借桌借椅的鄰家女孩。受訪的依公、依嬤,原本都矜持有所顧慮,暗自納悶:「哪裡冒出這個怪腔怪調的女生?」往來不過幾句,立刻軟化變得慈祥,頻頻問:「汝是底所儂?」「汝是底儂姿娘囝?」掐米「半生熟」的馬祖話,似乎全然不影響「攀講」的熱絡。
這一年來,掐米的馬祖話突飛猛進,除了家學淵源(雙親皆為馬祖人),主要還在於她肯講肯學,趕進度,努力追回大學以前流失的母語時光。她近期拍的影片,雖然仍有一些困難發音尚未到位(閩東語有七個聲調,注音符號基本不夠用),日常對話能如此流利,朗朗上口,以她這個年紀,在馬祖可說鳳毛麟角。
9月新學期開始,閩東語即將走入中小學教室,教育部為此辦了多場母語教師的增能講習。我也被徵召上陣,線上教一門「閩東語閱讀與寫作」課程。畢竟是小眾語言,中學組學員僅11位,掐米赫然在列。課前我請每位學員上傳一篇母語習作,文體不拘,以便課中討論。結果氣氛出奇熱烈,特別是幾篇懷鄉思親的文章,學員以母語朗讀自己作品,念著念著,都哽咽幾致不能終讀。
掐米也寫了一篇,描繪她舅媽的馬祖童年,那時她都還未出生。她非常認真,將課中討論全程錄音,逐字稿製作影片,打上字幕。她問我能否公開播放?當然可以,除了推廣母語,鼓勵寫作,正可檢視自己教課的心虛與不足;不瞞大家,退休前我是教高中化學混飯吃的。
我還得感謝亞店的掐米呢!
專題報導/掐米亞店 文/劉宏文
- 2022-10-02

▲掐米亞店.馬祖廣播節目。

▲掐米最近1次採訪福澳林春仁老先生(左2),憶述早期福澳港碼頭工故事。

▲訪問橋仔漁民黃鵬武(圖中)。

▲訪問桃園馬祖家鄉神明分靈故事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