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月輕微斜倚,淡雲曳著一襲褶裙,窗前響著沙沙的風聲,枝葉懶洋洋的掛在牆上。每在此閒適的時刻,我心總是亂如麻,千頭萬緒的思念湧起,如一潰江河,或幽、或嗔、或怨、或喜,久久不能平息,真不知,人生的感慨,何其這麼多?要我如何說起。
閃亮的生命
看杏林子寫的「杏林小記」,誠摯的言語,四射的智慧,每令我十分羞慚,又予我十分鼓舞。「同是天涯淪落人」,唯有病者,才知道病者的心境,也唯有病者,才會那麼激動的崇拜杏林子的達觀、堅強。我的身子比起杏林子,是好得太多太多,而我表現的態度,也太不如、太不如她。久病,養成多感、悒鬱的性格,漠視了一切的友情,將自己窒息在象牙塔裡,怕與外界接觸,而愈變得惶恐、蔽塞。
一位老師在課堂上下定論說:「沒有健康的身體,就沒有健康的文學。」我心靈深處不停泣血……,我怨恨、我埋怨,為什麼上蒼使我陷入病魔的手中,而誰又能改變上蒼的意志。病態美的男子,就是病態美的男子,不管它的譏諷有多深,它的愛憐有多深,這是個事實,我就得接受,何況人生的意義並不在身體的強健,卻是在生命的創造。海倫凱勒、鄭豐喜、杏林子,表面上看他們是弱者,而他們都激起了閃爍的火花,而我昂然一男子,我若沉淪,我若灰心,豈不愧對前人?生命,貴在有意義,而不在庸俗,我能再創一個閃亮的生命嗎?
怎不堪回首
大概是前年吧?我告訴友人,成長是令人痛苦的事,夢因而破碎,理想也成了天空的浮雲。呈現在眼前的,只是道路的荊棘、人心的險惡與訕笑,我厭棄成長,而又不得不成長。友人只拉拉我的手說:「何必呢!」
以往,人說我小,我總愛強辯,自以為已太懂得人生,事實上,我那兒嘗過人生的苦樂。這兩日,身子稍微好些、心情也平靜了許多,我細慮思維,身子不好,雖然折煞了我,然我也因此,讀了更多的書,練了更多的字,能體會人的心思,而懂得關懷人、幫助人。晚熟的心靈,使我易歡欣,也使我易惆悵,默默的成長,漸體人生的真諦,我才恍然。是呀「何必呢」,人生已太多憂愁,又何必再增添它的煩憂色彩,何況人生本應歌誦,看自然一片蓊鬱盎然,生機勃勃,人活在快樂中,不是很好嗎?生、老、病、死,既不可避免,當它來時又何必憂懼,怕的是逸樂終身、困頓終身,而不知長進。
償還不了情
家居的日子,愈發覺得對家愛莫能助,真的「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家或許是一首永譜不完的哀歌,也同時具有永讚不完的溫馨。家庭和樂,可稱是莫大幸福,家不和諧,是很叫人心酸,而人人都得有一個家,誰也不能逃避它,當沒有家時,那才是可悲。每常家人怒目而視、面容沮喪、吵吵鬧鬧時,我常不知該怎樣盡家中一份子的責任,我只很自私的想遠離,去一個偏遠的地方,然後想著當我日後創造一個家時,我要使它溫馨,我要它成為一個歡樂的天地、精神的支柱,而不是痛苦的深淵。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除了自私之外,我不知我還有什麼法子。
友人山中來信,剪了一片山光水影,帶著十分熱誠,邀我去小住。我真的有些赧然,有些激動,我太忽視友人對我的關懷,家人對我真誠的愛。我所接受的是這麼多,而我所付出的,卻是這麼的少,做人這一環,我是太差了。這幾日,有一個信念一直沸騰在我的心胸,我一定要使自己快樂,將溫馨播散在每一個角落,我要把歡樂帶給每一個我接觸的人,憂愁、煩悶,你不是我歡迎的客人。
窗前小語/依凡
- 2022-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