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巫沛仁哭笑不得,「你說雙色字能透露更多訊息,但我完全看不懂啊!」
「有我在這裡,你就能看懂了。」戴平莊將茶盤推過一邊,朝著春捲皮伸手一指。「排除雜念,專心看你寫的字。」
巫沛仁滿腹狐疑地離開座位,站在桌邊俯視春捲皮上的雙色文字,漸漸地,眼中的墨字褪色般暈染開來,升起一團紅黑相混的煙霧。
儘管煙霧朦朧,巫沛仁仍能清楚看見宛若影視畫面的歷史場景,兩位主角的容貌都很陌生,但他就是知道男的是自己,女的是蘇芷倩,從服飾判斷,這對年輕男女生活在上個世紀初。
與一般電影、電視類似,作為觀眾視角的巫沛仁不僅可以目睹人物當前言行,也能藉由適時浮現的「旁白」與「記憶重播」,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弄個明白。
前世的蘇芷倩依然豔如桃李,美貌為她帶來諸多利益,使得她逐漸嫻熟於利用追求者達到各種目的,起初是些無傷大雅的瑣事,被利用的人至多因為空歡喜一場而略覺鬱悶,未曾傷筋動骨亦談不上結怨,直到有一個人為了幫她救出犯了重罪的父親,耗盡自身家財不說,末了還被她狠心出賣,遭到牽連而受盡苦楚,這個傻子就是巫沛仁的前世。
今生,蘇芷倩依舊慣於利用對自己頗有好感的巫沛仁,甚至下意識地運用與前世相仿的髮型來加強迷惑效果。
每當他為她化解一分憂愁、抵擋一些災禍,這些事蹟就會化作紅色粉末落回春捲皮,填入暫時變成淺灰色的「蘇芷倩」三個字左半邊,而當她口不對心地對他吐露甜言軟語,或者向居心叵測的官兵說他壞話,告密出賣他,就會有黑色沙點落入「蘇芷倩」三個字的右半邊。
善緣紅名,淺紅是對方施恩,深紅是自身有恩於對方,惡緣黑名,深淺同理,
一般人能夠看到的只有單色名字,善緣多於孽緣,就會呈現紅色,反之呈現黑色,唯有靈感應力超凡者方可窺見墨字全貌,由於戴、巫二人皆具有靈感應力,效果相乘,不僅能夠觀字全貌,亦可曉悉箇中淵源--以上是占緣墨向巫沛仁傳遞的解釋。
巫沛仁回到原位坐下,捧起造型古拙的斗笠盞,望著黑釉上的描金蓮紋,緩緩地啜飲香茶,心緒漸平。
「現在該我提問了。」戴平莊指著桌上的圓形餅皮,調侃道:「為什麼把名字寫在春捲皮上?實現『飽』讀詩書的心願?」
巫沛仁啼笑皆非,遂將蘇芷倩的說辭原封不動倒給戴平莊,末了追問:「占緣墨真的沒辦法燒掉?」
「燒不掉。」戴平莊故作嚴肅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旋即挑眉而笑,「但是可以抹掉,但不是蘇小姐說的那種塗抹方法,而是由原書寫人用清水在文字上按照筆畫倒寫、回刷,譬如『平』字最後一筆是當中那一豎,抹消時就要從那一豎的底端往上回抹,一路抹到最上面那一橫的最左端,過程當中如果順序出錯,就得從頭再來。」
萬萬沒想到抹消的方法如此簡單,巫沛仁趕緊去櫃檯倒了一杯清水。
寫了公司名字那張春捲皮被成功抹消,還原為賣相清純的餅皮,至此巫沛仁只剩下兩個疑問,「戴先生,占緣墨真的與黃金等價嗎?」
「你在說那個金磚?沒有的事。」戴平莊連連擺手,「是朋友拿模型跟我鬧著玩,正好被不明究理的人看見,就以訛傳訛了。」
「但是你的確有出售一部分占緣墨。」巫沛仁提出最後一項疑惑,「你不像是單純為了獲利,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戴平莊不答反問:「蘇小姐用墨寫下的名字有什麼特徵?」
巫沛仁微微一怔,回道:「黑多於紅。」
「正是如此,大部分占卜者都是這種結果。」戴平莊搖頭嘆息,「需要占卜的人多半是陷入瓶頸或迷惘,而一向廣結善緣的人不會有太多煩惱,生活基本平順,對未來也充滿信心,幾乎不會想到要占卜。」
「但是一般人聽不進你這番觀點。」巫沛仁聽懂了,主動接話。「於是你選擇稍微有點領悟力的人,賣給他們占緣墨,當他們親眼看見自己筆下的黑名比例過高,會開始自我反省,留意人與人、人與世界、人與一切有情眾生之間的密切關聯,最終悟出『和睦相處結善緣才是上策』的真理。」
戴平莊微笑頷首,重新沏上兩杯茶,為這個難得清閒的午餐時段再添一縷暖香。(完)
奇妙墨名/棠硯
- 202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