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阿忠,我該回去了,再晚就會被發現了。」「唉!每次都只來一會兒,又要讓我想妳整天了。」
猛然一股氣血往腦門上衝來,幾乎讓他快站不穩腳步。
「你們在幹什麼!這敗壞家門袂見袂笑的代誌,你們兩個怎麼做的出來!」一推開房門,眼見的是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
「阿爹」「頭家」兩人同時喊了出來,接著卻都說不出半句話,那面色同樣慘白的兩張臉,彷彿即將見證世界末日的到來。
「阿惠啊!妳糊塗啊!天底下什麼男人妳不要,妳卻偏偏要跟這個嘸智識的人鬥陣,以後妳叫阿爹要怎麼做人啊!見笑喔!」
「阿爹!原諒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阿惠啜泣著。
「你這個死囝仔脯!枉費我好心收留你,我真是『飼老鼠咬布袋』,自找死路啊!」張老爺邊說邊搥著胸。
「唉!妳已經被這個臭小子佔去了,我看也嘸人敢娶妳啊!既然是妳做得來的,一切後果就由妳來承擔。」說完,一雙怒眼轉向了阿忠。
「死阿忠!你說要如何解決?」
「我、、要、、娶、、她!」阿忠抖顫地說出心裡話。
「唉!」一聲長嘆過後,「既然生米煮成熟飯,也只好如此了。娶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你要入贅阮家。」
只要能跟阿惠在一起,哪管那麼多,阿忠趕緊點頭答應。
「還有,你們生的第一個後生要姓張,再來如果生男的,才可以冠你家的姓。」
「頭家,沒問題,我願意。」
「空口無憑,擇日我要你在我家祖先牌位前立下白紙黑字,免得日後反悔。」
對於兩人的婚事,全院子裡的人都一頭霧水,這朵鮮花和牛糞的匹配,果真是讓大夥跌破了眼鏡。但畢竟是張老爺促成的,也沒有人敢再置喙一句
結婚前一日,張老爺拿出張黃紙,按照先前兩人的約定,代阿忠寫下入贅後頭胎得子立姓的誓言,並經阿忠當事人簽字捺印,再置於神龕前的香爐焚化以告知祖先,由祖先驗證後方完成儀式。
新婚初期,兩人相處甜蜜,床笫間亦相當和樂。但除了小惠外,三合院裡的上上下下,沒一個人把他真正當姑爺看。在那個年代,大部分的人都會認為,只有最卑微最沒志氣的下等人,才會願意賣祖求榮。一個入贅的男人,就有如是匹被人操控的種馬,他的功能只做為傳宗接代之用,且是替別人傳宗接代,是個徹頭徹尾毫無尊嚴的男人。
都當上姑爺了,照理講,他的身分也該有所轉換了,其實不然。表面上他雖分到了一些田產,和部分的果園,但他還是得勞動,而收成所得,經轉賣後獲得的錢泰半還是得上繳給張家。也就是說,他實質上只是個佃戶,但比長工好些,至少有自己的收入。
然而阿忠日子過的卻不舒坦,甚至對張家漸漸生出怨恨來。起因於張家向來交友廣闊,在地方頗具名望,時常會參與交際應酬場合。然而張老爺嫌他水準低,上不了檯面,唯獨排除他參與這類的聚會。甚至當初在她和阿惠的婚禮上,也沒邀請過阿忠老家的任何一個親友來參加,這擺明了就是瞧不起他的出身。
不久,阿忠的第一個孩子誕生了,而且還是個男孩,這讓張老爺喜出望外,趕緊催著阿忠到戶政事務所報戶口、冠張家姓氏。(待續)
鄉野奇譚/盛宜俊
- 2021-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