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1990年以前，大陸私（偷）渡客在臺灣方面，早期以非人道方式遣返，將私渡客關在船艙，並將艙板釘死，將漁船扔在大陸外海，任其順勢漂流，許多私渡客慘死艙中。這些慘死的民眾究竟是怎麼偷渡到臺灣？又是如何被遣返的？偷渡客遣返的無序和隨意、慘案引發的人道危機，都給大陸和臺灣帶來巨大的輿論壓力。雙方又是如何處理、如何談判的？
遣返慘劇／被關艙底，毫無人道
1990年7月22日淩晨，大陸福建省海灘出現了一艘神秘的漁船，一位出海捕魚的平潭縣澳前鎮漁民，在岸邊發現了這艘擱淺的漁船。這艘神秘的漁船上印著“閩平漁5540號”八個大字，船上卻空無一人，四周更是異常的安靜。好奇的漁民登上漁船想要一探究竟，卻發現漁船的船艙被六寸長的大鐵釘牢牢釘死了。
感覺事有蹊蹺的漁民呼朋引伴，足足用了半個小時，才撬開了“閩平漁5540號”被六寸釘釘死的船艙。眼前的一幕把他們嚇呆了。船艙中橫七豎八地擺放著25具呈現暗紫色屍斑的屍體和1 名奄奄一息的倖存者。不到一個月，類似慘案再度發生，臺灣押送福建“閩平漁5202號”漁船駛回福建，在臺灣基隆港以北13海裡處，發生軍艦與漁船相撞意外，造成漁船斷裂翻覆，船上被遣返的50名福建人，有21人不幸溺斃。
以下是【楊錦麟 對話 張友驊】
偷渡客死狀淒慘：
問：你見過臺灣抓捕大陸偷渡客嗎？
答：我見過十幾次，龜山島最多。因為龜山島是軍事管制區，所以人蛇集團都把私渡客送到龜山島，然後從龜山島坐小船，再從臺灣的北海岸或者中部通宵鎮以北的海岸登陸。
問：臺灣抓到偷渡客如何進行處置？
答：辨識偷渡客身份後，送到從前“警備總部漁業處”的營房。私渡客睡的是通鋪，一開始是三個人一張床，後來人太多，變成7個人一張床，擁擠不堪，毫無人道。
問：大陸偷渡客得知會被遣返，一般是什麼反應？
答：偷渡客到臺灣來，每人要繳人民幣2000元，這在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是很大一筆費用。私渡客的保證金應該都是借來的，他們的經濟情況不好，所以這種情況下，當然不願意回去。
問：1990年以前臺灣是怎麼遣返私渡客的？私渡客人身安全有保障嗎？你採訪過“閩平漁5540號”的意外事件，當時你目睹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答：私渡客被趕上漁船後，臺灣情報人員或行政單位人員就開始釘艙板，將私渡客全都關在艙底。之後臺灣海上情報大隊的船就拖著大陸漁船，從宜蘭轉往淡水海岸，再從淡水海岸往平潭方向走，將大陸漁船拖到離平潭島十海裡左右的地方，然後臺灣人員乘坐情報單位的船回來，大陸漁船就只能順勢漂流。
這次漁船事件，我們去採訪的時候，打開艙門，私渡客有的是餓死的，有的脫肛脫糞，死狀都很慘。被關在艙底的人太多，所以全都死光了。
兩岸談判／《金門協定》火線簽署
偷渡客遣返的無序和隨意、慘案引發的人道危機，都給大陸和臺灣帶來巨大的輿論壓力。1990年8月24日，臺灣紅十字會副秘書長常松茂給時任大陸紅十字會秘書長的韓長林打電話。常松茂希望雙方能以非官方身份在第三地面談遣返事宜。韓長林問，談自己的問題，為什麼要辦簽證跑到別人的地方去？常松茂一時語塞，將情況向當時臺灣行政部門負責人郝伯村報告，郝柏村說： “為什麼不到金門來談呢？”正是這句話，1949年之後兩岸的第一次談判，就定在兩岸最敏感的地方金門。
兩岸重回談判桌前，既要避免官方接觸，又要體現人道關懷。雙方各派紅會出面，確定商談的內容只包括遣返的原則、物件、地點和方式，不涉及其他問題，但兩岸各有各的原則和立場，想要達成共識沒那麼容易。
談判代表樂美真（大陸）：雙方應該如何稱呼呢？我說我們叫中華人民共和國紅十字總會，他說他要叫“中華民國”紅十字總會，你們叫大陸紅十字會。
談判代表陳長文（臺灣）：後來，雙方把頭銜改成了兩岸紅十字組織。
談判代表樂美真（大陸）：台媒習慣叫“非法越境者”，我說非法的法是什麼法？臺灣的法還是大陸的法。越境又是什麼境？是國境、省境還是邊境？後來就改成違反有關規定，進入對方地區的居民。
雙方你來我往整整兩天，終於在9月12日，準備簽下1949年以來兩岸第一份書面協議。
談判代表樂美真（大陸）：列印文稿誰在前面，誰在後面？我說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列印兩份，一份你在前，一份我在前。
雖然只有短短兩頁五項條款，用詞也盡可能簡單，但這份《金門協定》，處處透出談判者的智慧。
第一條遣返原則，重點放在人道精神和安全便利。第二條遣返對象，限定在“違反有關規定進入對方區域的居民”，回避了國與國之間才使用的“偷渡”一詞。第三條遣返交接地點，主要定于馬尾和馬祖之間，另外還有備選地廈門和金門。第四條遣返程式，除了事先約定交換見證書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遣返船和引導船隻能懸掛白底紅十字旗，不使用其他標誌。第五條則是留了破口，未盡事宜雙方還要另行商議。
以下是【楊錦麟 對話 馬西屏】
協議細節“斤斤計較”
問：為什麼由兩岸紅十字組織發起談判？
答：兩岸首次接觸有幾個原則，一是人道問題，二是要民間接觸，三是要國際認證的組織。中國的紅十字總會是中國重返國際社會的第一個組織，所以只有紅會符合這一條件。
問：當初郝伯村為什麼提出要在金門會見？
答：當時雙方認為在臺北談不適合，在北京談也不適合。陳長文打給郝伯村，郝伯村說，在金門談，金門保密。結果大陸想的也是金門。但新的問題產生了，大陸本來派福建紅十字分會來談。臺灣不願意，說要跟紅十字總會談。這時候大陸讓步了。雙方在《金門協定》的內容上沒什麼爭議，爭議的部分反而在名稱、日期要怎麼寫，見面次序要怎麼寫。因為這個地方牽涉到“一中”問題。
問：這種“斤斤計較”，反映了當時兩岸談判代表的什麼心態？
答：雙方談判代表的意思很簡單，陳長文的意思是要解決問題，韓長林要維護大陸主權，所以大陸堅持要用“私渡”一詞，因為臺灣是中國的一個省。不能說“偷渡”，只有國與國之間才能用“偷渡”一詞。
歷史悲劇／大陸偷渡風雲 從生命慘劇到金馬人道遣返--海西晨報
- 2013-06-21
1990年，台灣“205”號大型運輸艦搭載首批被遣返的55名大陸人員前往馬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