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引四部曲/王春華

  • 2004-11-20
(續昨)如今輕快節奏的口琴聲、音樂聲,可否也吵亂了你們清靜的耹聽潮音。年輕人的可愛、帥氣,與活力,在第三度空間旳友人,是否也有些震憾,然不變的是景物,愈發引人入勝,深情、摯著,如戀人的依戀留連,我迫切,我愛,遐思之情懷又觸及憶故友之情殤,真是何以堪?
 情感的歸依,融於山融於水,往事只成追憶,那堪「情」字的寂落,我們那些深深愛戀的人,不是從前,就是現在,或必然在未來終究要別離呀!我們那些相互欠債的人,永遠在糾纏相會,不能解脫,無法逃離!誰又能留住永恆,寄情山水而豐富人生,天地皆我之情,而我未曾停止的步履,正旅行著尋找愛的歸宿,不知情何以寄我所鍾愛,山水之情,亦是紅塵之愛。
第三部:愫
 曾經陶醉海的陰柔如詩,心儀海的剛強如畫。涼涼海風拂來,總給人一種漂渺的思緒不絕,裊裊縈繞。最愛夕陽的殘照把海水染成粼粼金光,幾抹紅霞伴著殘日,面對著一碧萬傾的大海,內心一片清明開朗,赤裸裸的浸沉,一切塵俗雜念都隨著波濤掩埋。
 我踩著夕陽漫步,聽著海鷗的清唱,迎著海風的擁抱,沁入心胸,啊!多麼的舒暢。望著沒盡頭的海洋,「渺蒼海之一栗」的感嘆!頓覺自身的卑微、渺小,還有什麼值得計較而不能釋懷的呢?忽見夕陽的餘暉,照出我的身影,以前我也常看著自己的影子走路,揣想著各種意境,卻未曾像此時這麼強烈的震撼,我調整步伐,隨性慢走,讓影子產生不同變化。
 一邊沿著環島馬路走,一面捕捉心靈與大自然的交會與共鳴,落日裡的亮島顯得異常寂寞,襯在其後的黃岐山脈,若蘟若現,有白雲的依戀卻顯得孤單,而我呢?我望不見故鄉!朦朧中的淒美與亮島的清麗,堅持著對立,不變的相望,互訴千年的情結,執著的是中柱港、屹立不搖,挑戰著深邃的大海。在人生的路上,我總是消極的承受,提起了勇氣,卻沒有突破逆境,激昂的號角,催促著:戰勝橫逆!然而,我仍是冷冷的看這人生,有深深的領悟,卻仍舊重重的依戀。
 觀看海上潮汐的來去,流轉多少朝代的故事。潮退時,被覆蓋的石頭,展露了它雄壯的身軀,抗議大海沉默的無言。潮漲時,大海無情的掩沒,委屈的掩藏,任隨波浪戲弄,唯能含情以還。我悠閒的散步,路旁的小草也含羞的搖擺,蘆葦草如君子之風,文質彬彬的徜徉在暮色中;小黑松生長著累累的長芽,喜悅著分享著陽光,沉醉雨水滋潤的清涼,矮小搶眼的綠,獨特一格的佔據整個路旁。海桐開滿了團團的小白花,散發樸鼻的清爽,遠處暗飄香。木麻黃顫落了多少衣裳,茂密的、稀疏的相互交望。佇立中正路旁,品賞眼前北海據點撓人的景色,如情竇初開的少女,含情脈脈的投注。映入眼簾的,維修廠裡,蹲在地上的士兵,正享受著他的晚餐便當,孤獨的品嚐,忘我的咀嚼。對這位走入畫中的人物,我滿心喜悅的佇立觀看,他用完了餐盒,張開雙手伸個腰,多麼舒暢!不知他是否也依戀著北海的情場,天天遙望著海角的那一方,父母臨行的叮嚀猶在耳,戀人的離情依依,夜夜觸動著站崗的心,岩岸上的退潮線令人回想,褪去的戀情,夢迴在北海連弟兄們的心房。北海的風情勾起多少弟兄的情場,肩著槍,頭頂鋼盔,身穿迷彩,盼著佳人把征衣來裁,洗卻塵衣,溫暖盪漾在北海。
 沿路的草、樹對著我瞧,我瀕瀕的回望,淺淺的、會心的一笑,拋開煩惱,遠離塵囂,此路為我所開,此島為我所抱。這一片天、這一片海、這一片地、這些花草、這裡的空氣、黎明的晨曦、落日的夕陽、我在風裡高唱吶喊,這些都是我最珍貴的收藏。我是多麼的富有,我倘徉、我用柔情輕輕的擁抱,深怕我的珍藏受傷,我的感覺是多麼的美滿,我擁有了無價的寶藏,眷戀著我心中的南山頭、清水澳,真情細說烈女義坑的情殤,一線天的癡望,太白天聲的夢想,負載歷史的燈塔,伴著伊人走天涯,中流砥柱訴說著歲月的痕跡,東西的連堤緊緊相繫,割拾不斷的生命共同體,如同我深情的依戀東引;妳是我生命中的活力,我最真摯的朋友,永遠的聆聽我的心語,不變的是你的回響。夕陽已沉,晚風輕輕吹送,走上南山頭,做最後的瀏覽,管報的雷達冷冷的相望,北澳村的路燈已盞盞發光,戀人相依的身影躲藏。
 俯瞰南澳村依偎在落日的最後一刻,如伴隨著蘇州夜曲的琴音,告別了白日,在黑色的莊嚴中慢慢隱藏。而當暮色尚未覆蓋大地時,在微暗中屹立的東引,如退去面紗的少女,羞怯中娓娓道出的呢喃,頓時傾洩,神祕中帶有靜謐的美,溫柔的散布在夜色中。夜拉下了白幕,裝成黑色的天使,請白天暫時隱藏,換來一彎新月,掛在樹梢頭,沉寂的海浪,伴奏岩縫中的潮音,合奏出天籟之音,為東引的夜更增添浪漫的組曲。
 玲瓏明媚的月光,垂掛在排站著的昏黃路燈下。模糊的路燈默默照明,寂寞徬徨的夜歸人,孤獨伶仃的徘徊,不知走了多少回,眼看著天色轉白,虛度一宵,黎明懶懶的對妝,沉醉於昨夜的纏綿,旭日的絢爛已東昇,大地呈現一片光明.....。
第四部:落幕
 清晨的碼頭,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芳香氣息。長長的船螺聲催促著,臺馬輪慢慢的離港。站在甲板上觀望岸上的景物漸漸的變小,最後的中柱港模糊的消失在沈甸甸的視眼中,彷彿仍見妳挺直的胸膛挑戰著魑魅命運的棋盤。隨著波浪的前進,我的心也將遠航,但是怎能輕易將妳從生命的驛站中遺忘,如果記憶是風,揮灑不走的將是夕陽的浪漫,東引旭日的絢爛。曾經與妳喜樂的在夕陽裡踩著身影,一起在星空下感動的觀看星河。春天我們尋訪野花蔓生的蹤跡;夏天採集一些小野菊,在豔陽下開著淺藍色的石竹相映妳飄逸的倩影;秋天,紅花石蒜鮮紅亮麗的傲立,如妳隱藏的情意;冬天,相伴太白天聲諦聽北風勁吹的怒咆,聆聽燕秀潮音的潮訊澎湃,我們與自然的天籟之音共譜心靈相知之曲,在滿天際的星河中,流星劃過了我們相許的心意,而今我將離去,不會淡忘,不會遺忘,曾經吹拂臉龐的南風輕柔,柔軟的床是絢麗的星空,哀哀不放的是妳無怨的眼神,緊閉的雙唇,我期待著你開口留住我,而妳卻執著選擇珍惜著曾經擁有,不必天長地久。島嶼逐漸地在海平面消失,妳那老兵不死戍守著東引的蕭灑情場,怎能讓我抹去對妳深深的牽掛、與心痛。朦朧中,和尚看經的影像彷彿對映著望夫石般的妳,在海風中孤單的伴著海鳥吟唱。
 多少歲月,多少朝代的變遷,大海仍然依舊。大海便是永恆,一波又一波的浪濤,洗進了多少人世間的恩怨,如果能真正面對一望無際的海洋,才會知道生命短促得不值得我們去恨、去怨,讓我們也隨著浪潮,跟著時空而來,再踏著時空而去,了無牽掛!極目望去,天依舊是藍,海依舊也是藍,千百年來潮起潮落,浮浮沉沉,不知道拍醒多少人的迷夢。我將要去放逐,去旅行四海,讓生命變成「化」境,化解掉生命一再製造的悲歌,把心靈裝填成潺潺滑落的清澈湧泉,讓生命的活力再現,重新展現那股失落的熱情,找到所要的那一份清醒,那一份堅持,沒有捨棄,那有超越。
 告別了東引,離了真愛,希望妳過的快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