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第一次溜冰嗎？」低而沉的聲音自他喉管慢慢地發出。
「嗯！」林文培不好意思地回答，好像覺得自己很拙笨的樣子。
「那我教妳好了，就算妳倒楣，做我的第一個實驗品。」
「好呀！我想你一定很會溜是不是？」
「溜得好倒談不上，只是有興趣，常來溜罷了。」他攤著手，微笑地說道。
「首先妳必須注意的是，溜冰必須像外八字走路的姿勢，妳先把右腳向斜前方滑去，然後左腳緊跟著滑出去。」他拉著小培的手。
「妳的手好冰喔！冷嗎？」他兩眼閃著光芒，關切地問。
「有一點。」林文培微微點頭，臉上擺出一付受委曲的樣子。
他一步一步地教她，一會兒停，一會兒轉圈。他用力地把她的手抓緊，以防她轉彎時摔出去。他們兩人並肩的溜著。
「小培！」突然杜定在後面叫喊著。
「啊？」林文培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頭迅速地轉了過去。「啪」一聲，杜定在地上抓了把碎冰，向她擲來，不偏不倚，正打在林文培的面門上，還有一些碎冰掉到嘴巴裏去。
「杜定！」林文培光火地大叫著，本想拔腿就衝過去，把他拳打腳踢一番，但想想，自己的溜冰技術，還敢追、趕、跑、跳、碰？搞不好，摔了一跤，那才真的糗咧！算了，帳留著回學校再算好了。林文培在心裡盤算著復仇之計。
「班上的同學嗎？」這個問話打斷了林文培的思緒。
「是啊！他最壞了，又愛搗蛋，又調皮，最討厭他了。」林文培說著，整個鼻子都皺了起來，她俏皮的動作惹得他哈哈大笑。
「喂！我發現妳很可愛！」
這句話，其實已不知有多少人向她說過，她已經習以為常了。但今天，不知怎麼地，經他一說，臉龐竟然熱了起來，她警覺到自己的臉漲紅了，趕忙把頭低下去，望著自己的鞋尖。
「妳把這練熟了，下次溜時，我教妳更複雜的部份。」
「好啊！只是現在我連最基本的都還沒學會。」
「別急，慢慢來，讓我們再試一次。」他們再度站好姿勢，預備有更好的成績表現。
「藍治平！」突然叫聲傳了過來，語調有些緊張。
「小胖腿扭傷了，你快過來瞧瞧。」
藍治平聽了，撇下了林文培，立刻溜了過去。畢竟小胖一直是他大學裡最要好的同學，現在出事了，當然他比誰都緊張。
林文培楞楞地站在那裡，她想過去幫忙，但又跟他們不熟識，而且畢竟她也只是今天才認識他的，她望見藍治平把他的同學扶到休息處的板凳上，幾個人圍在那兒，比手劃腳，好像在述說事情發生的經過。藍治平瞇著眼，皺著眉，在仔細的聆聽。
「藍…治…平」林文培在心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唸著他的名字。
「小培。」啪一聲，鄭玉美突然而至，重重地在林文培肩上拍下一下，霎時林文培的手幾乎麻掉了，這道勁力，看樣子，她是盡了全力了。
「哎呀！幹什麼嘛！打那麼大力，嚇了我一跳，也不怕妳手扭到。」
說到這兒，林文培突然想到，要是鄭玉美真的手也扭到了，她就可以陪她到那板凳上休息，這樣，她又可以和藍治平說話了。但是，馬上的，她內心裡另有個聲音響起：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太不可思議了。她猛搖頭，想把這個想法甩掉。
「要回去了，大家都已經還完冰鞋，正等著妳呢！」
「啊！真的，怎麼這麼快，不是……」不等林文培說完，鄭玉美已經拉著她的手往外跑了，林文培邊跑邊回過頭去看，藍治平低著頭，拿著手帕，專心在抹小胖額頭上的汗珠。
林文培慢慢她解著冰鞋的帶子，試圖拖延時間，希望他能抬頭看一下，知道她要離開，或許問一下她的住址、芳名，或者約定下次見面的時間。
「快啦！快啦！大家還要去吃冰呢！」鄭玉美在一旁猛催，一說到吃冰，她最有勁了，她怕胖，什麼都不吃，連飯也不吃，就是愛吃冰，只要一說到吃冰，大家都沒法了，她怎麼樣都跑第一，現在一想到吃冰，她的癮又犯了，一刻也不能容緩，她死拖活拉地把林文培拖出去。
剛到門口，林文培看見他忽然抬頭，睜著一雙眼睛，猛向自己招手，嘴巴一張一合，在這最後幾秒鐘，彷彿努力地在問著：「妳叫什麼名字？」「妳家住那裡？」但距離太遠了，人聲又嘈雜，聽不真切，林文培的整個神經都繃緊了，她極力想聽清楚他究竟在說些什麼，但鄭玉美早把她拖得老遠，一切都是徒勞的。
※ ※ ※
一路上，林文培悶不吭聲，她氣鄭玉美的急躁，好吃。只要她緩一緩，她就可以和他有所聯繫。而且如果他同學小胖不受傷，現在情況也一定改觀。
「下次溜時，我再教妳複雜的部份。」林文培反覆地想著這句無期約定的話，想著它在前幾分鐘被說出來時的可能實現性，但在此時此刻卻成為一張空頭支票，永不能兌現。這時她突然覺得好笑起來，好像一切都只是一齣戲，人生的一段小插曲罷了。試想，前一、二小時還跟妳牽著手，有說有笑的人，在不久之後，就成為路人了，彼此老死不相往來，這又該如何解釋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生際遇嗎？或者就真的是人家所謂的「緣」呢！
有緣千里來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識。
林文培的腦子胡亂地想著，疑惑著，但當她把事情歸因於一個「緣」字時，她倒真的能釋懷了。
林文培抬頭望望天空，早已有幾顆疏星浮在天上，她知道，明天又是一個晴朗亮麗的日子，同時在她的心裡，也已經勾繪出一幅清靜平淡的大三生涯的遠景了。 （完）
緣 份／乃 欣
- 2008-0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