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我聞到一股菸味，我知道又是他要走的時候了。實在很不願意醒來，醒來送他走！但又奈何！於是我慢慢地張開眼睛，他赤著身子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一口一口地吐著菸。見我醒來，他俯過身來輕撫我的頭髮、我的臉頰……，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今晚留下來，好嗎？」我握住他大而厚實的手，在他開口前，輕聲問道。他楞了一下，緩緩熄去了菸。
「妳知道我不可以的。不要為難我，好嗎？」見我不語，他柔聲道。
的確！何苦為難他呢？一切是我心甘情願的。
他起身走進浴室。我看看床頭的鐘，差十分，九點。可不是嗎？每次都是這個時間。能與他相處的時間也只有這短短的三、四個小時而已，只有在這幾個小時中，他才完完全全屬於我，過了這個時間，他則回到他的天地裡，一個無法容下我的天地裡，即使是我身上的味道也在浴室中澈底清除了……。
※ ※ ※
中午休息時間，也就是同事們開始閒談的時候了。大夥七嘴八舌地交談近來的生活狀況。哎！女人嘛！所談的事不外乎就是這些，然而卻是百談不厭的。尤其，我們公司的女同事都是未婚女性，所以很自然的，話題都集中在未來另一半的身上了。看她們談自己心目中的王子，談得如此起勁，而我卻無福加入這單身貴族特有的討論會中，只得靜靜坐在一旁微笑以附和之了。實在無聊透了拿起報紙正待翻閱，也不知是那個人竟轉了個話題：「喂！你們大家覺得我們那個企畫科長，人怎麼樣呢？」頓時，我的心振了一下，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嗯！他是很不錯的。」麗君第一個發表意見。
「對！他的人品、作風都很好。」曉梅附議。
「對、對、對。我也有同感，只可惜呀！」文莉故意吊大夥胃口。
「什麼呀！快說呀！」大夥異口同聲催促著，對於那個企畫科長，大夥似乎都蠻感興趣的，我倒也想聽聽文莉的下文。
看看大家表情，文莉很得意的甩甩頭：「有婦之夫是也！」幾乎在同時大夥嘩然一片，而我已陷入呆滯狀況，五年來我一直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他是有婦之夫。竟然在我毫無防備下被它截然刺入！不，我告訴自己，即使如此那又如何？我並沒有涉入他的家庭生活，我不在乎他已婚，只要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就可以了。像是抵抗外侮似的，我聚集了所有力量將這把利刃反彈出去，然而，我不知道何時它還會乘虛而入。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
下班後，回到我那單身住處，扭開電視無意識地瞪著。在他來的時候，我才會在家理開火。燒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好滿足。看看桌曆，哎！每個禮拜都在等待他來的日子。即使是一個小時，亦是充滿希望的。鈴！鈴！電話驟然響起：
「喂！」
「小如呀！是我！妳在做什麼？」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慈祥的聲音。
每次接到母親的信或電話，總覺得百般抱歉，身為獨生女卻不在家中服侍雙親，獨自一人遠離家鄉賺錢討生活，使得父母親老是擔心掛念，而自己也無安定之感，哎！如今這樣的情形若讓父母親知曉了，定無顏面見鄉人，所以一直不敢讓他們知道。
「怎麼麼不說話呀？」母親急急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呢？」
「媽！沒有啦！我很好，有什麼事嗎？」我問道。
「是這樣的，妳伯父公司有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想介紹給妳認識。」
哎！又是這碼事。其實母親只是想讓我早些安定下來，免得一人在外居無定所。
「媽！不急啦！我還年輕，而且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很滿意呢！」
雖然跟他總是聚少離多，但我依然不捨得永遠離開他！
「作作朋友有啥關係！照片我已經寄去了，妳呀！有空就回來一趟，妳這孩子，怎麼這樣！」
母親失望地說著。我的心何嘗好過，只是我……。哎！算了，只好暫時敷衍。
「好的，我會抽空回去的。媽，改天再打給您，再見。」
急急掛了電話，靠回沙發，環視這小卻舒適的住處，可惜只有我一個人，他現在可能在家陪妻子兒子一起看電視、談天，享受天倫之樂吧！其實我應該也像其他的單身女孩一樣，盡情享受有限的青春才是。然而……哎！一定有人在笑我死心眼。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能為自己所愛的人奉獻是值得高興的事。我思緒慢慢轉回五年前的那天……。
「這麼重要的資料文件，妳說找不到了？妳還敢說！」那天一時疏忽將經理的文件搞丟了，因此經理對我大發雷霆。
「經理！對不起！真的，我明明已經整理出來了，而且就放在這裏……」我急著辯解。
「不管怎麼說，就是不見了，是不是？明天一早我拿什麼作報告？會怎麼開呀？」經理依舊怒髮衝冠，一時間我也亂了方寸。如今已是下班時間了，而明天一早就要開會，這……。
「經理您先別發火，我看這樣好了，請林小姐加班再重整理一份好了！」科長出來解圍。
「資料這麼複雜，她一個人……」
「您放心！我會幫她的。經理您先回去好了，明早的會報一定趕得上的。」他一直是公司重要人才，辦事能力強，態度又溫文有禮，所以經理對他非常信任。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麻煩你了。晚上還有個應酬等我，這裏一切有勞你了。」經理總算稍平和一點了，但臨走之前對我的瞪視，依然令我恐懼不已。接著我們就展開整理資料的工作，一直到將近午夜……。
「總算完成了。這種三個月一次的總公司會報真是麻煩呀！」他伸伸腰搖著頭笑道。
「是呀！這幾天我大多在整理這次會報資料，好不容易完成了，結果又丟了，今天要不是有你幫忙，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感激的說道。
「好了，該走了，很晚了呢！妳住哪兒？我送妳！」他說道。雖然只是禮貌話，但我心卻因而狂喜不已，這是我夢寐以求的。
「就住這附近。不必了！我自己走好了。」我覺得臉愈來愈燙，說話有些不穩。
「沒關係的，今天正好沒開車來，也是得用走的，那就一起走好了。」他似乎沒察覺有什麼不對。
我們一道走著，那晚明月照人，涼風輕拂，能在這種時刻與自己喜歡的人一同漫步，那種感覺真有說不出的甜蜜幸福，雖然他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偷偷轉臉看他，正巧迎上他的目光，我驚得不知所措，急急別過臉去講些自己也不清楚的話。
「你很緊張？」他輕聲問道。
「我……」再度和他迎視依然張口結舌，看著他溫柔的眼神，我竟有投向他的慾望。他好像感覺到我的異樣，然而卻欲言又止。不久，路到了盡頭，在一棟公寓前我停住腳步。
「就是這裏？」他問。
「嗯！」我拿出鑰匙，但卻遲遲不開門。因為我知道門一開他就要離開了，我害怕這一刻的來臨！
「怎麼了？」他似乎也有點為難，猶豫了一會兒仍見我不語，便接過鑰匙想替我開門。
「不要開！」我驚喊。他用驚異的眼光看我時，我已無法克制地投向他懷理低喊：「不要走，好嗎？」他楞住了扶起我臉看著。
「如果你也有點喜歡我。請你留下來好嗎？」
就這樣我跟他的關係持續到現在。沒有人知曉，沒有人懷疑過我就是他五年來的秘密情人……。
五年來，我不曾要求過任何事。在辦公室裏我們是公私分明的部屬關係，在家裡他是好先生、好父親，只有在我的住處他才完全屬於我。哎！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 ※ ※
今天我的心情好愉快，因為他就在我身邊，等著我燒好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兩人好好享受短暫的相聚時光。
「喂！快點，準備開飯囉！」
對著洗手間我向他喊道。隨手拿起他丟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打算掛上衣架，咦？外套口袋上有東西露出了一角，抽出一看，我不禁楞住。我看到他不曾讓我看到的另一面———他的家庭。那是一張充滿溫馨和諧的全家福照片。他的妻子親暱地偎在他身邊，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而他的小兒子跨坐在他的肩上，溢滿童真的笑臉，告訴我他們的家庭好幸福。而我是永遠不可能踏進他的生活圈的，永遠也無法……。開門聲驚了我，我收好照片，將他的外套掛好。
「怎麼啦？」他溫柔地摟著我，在我耳邊嘶磨著。
「小腦袋又在想什麼鬼主意啦？」見我不語輕輕催促著。（未完待續）
秘密情人／乃 欣
- 2009-0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