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又奈何/天 行

  • 2009-06-25
 (續昨)「那……那他怎麼說?」
 「小丁……小丁也沒辦法。他已經四年級了,不能休學,而且他怕他爸爸知道會跟他斷了關係。」
 「這是什麼話?難道他就一點責任都不負?」
 「媽!」
 由芳的哭聲夾雜著母親無法平息的憤怒,壓迫得由美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些,她只是像根本不存在似的縮在沙發一角。
 「你去找他理論去!」
 「不,媽,這事不能宣揚開來,若是……若是……那我也沒臉活下去了!」
 「你……哎!這孩子……這孩子……」
 ———小丁會娶由芳嗎?會嗎?如果小丁和由芳結婚了,那麼他們會幸福嗎?小丁根本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啊!可是……可是若是小丁娶了由芳,那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怎麼能有這樣自私的想法?可是……
 「媽!」由芳的聲音像是決定了什麼似地,沈沈堵住由美的思維。由美的臉仰起來了,盯著她,姐姐那張蒼白卻仍然美麗的臉。
 客廳靜極了,靜得就似法官宣判罪犯前的時期一樣。而由美,此時竟不知為什麼,像感受到一種令人無法承受的窒悶氣息,她幾乎要無法動彈了,只是睜著眼看著由芳。
 「我想,目前只有一個人能解決我們的困難。」
 林文硯?由美的臉青白青白地變著。那不公平,對文硯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她想喊,話卻全部梗塞在喉頭,人也似機械化了般地不由自主起來。
 媽……
 「由美你也去,媽知道林大哥對你印象好,一定不會忍心讓你和姐姐失望。」
 媽……
 計程車是在開著,飛快地開著,計費錶也不斷地在跳動,可是由美的世界卻像陷入了只能沈溺而無法轉移的泥淖中。
 「就是這裏!停!停!」
 母親付了車費,拉著由芳領先進去了,由美孤伶伶地被扔在後頭。她第一次覺得原來文硯牙科的大門有這麼沈,這麼重。
 文硯正在隔著一道玻璃門的另一邊忙著,可是看情形好像快好了,患者已經漱口坐直。由美蒼白著臉站著。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
 由美!他除下口罩,好似看到玻璃門外的她們了。然後他又向躺椅上的人說了些什麼,便往門邊走來。
 「由美又牙疼嗎?」
 他邊推開玻璃邊微笑,一如往常一樣!
 由美幾乎要奔過去抓住每一個像往常的日子,可是……,還等不及文硯出來,母親便拉著由芳又拉文硯進去了,隔著一道玻璃。
 玻璃!她真想敲碎了讓鮮血來沾滿自己的手。可是,由美還是只能木了似地站著。
 就這樣隔開了嗎?就這樣?由美只感覺母親不斷地在訴說著,不斷地訴說,她卻只能全心全意,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文硯。是的,她是瞪視著的,她瞪得這樣用力,以致於才能凝住眼中的淚,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
 ———文硯,你會答應嗎?
 ———你不能答應!
 由芳站在母親身邊不斷地抹著眼淚,平時那樣美麗的她,此時卻只是無比地憔悴悽惶!
 ———由芳,姐姐,不!不能!這樣不公平,姐姐……姐姐……。文硯你會答應嗎?文硯你會嗎?
 文硯很專心地在聽著,他的眉鎖得很緊,很緊。
 屋外的雲聚濃了,好似要下雨的樣子,可是也仍只是那樣鬱鬱地聚著,積聚。
 母親的話停止了,由美驀地感到有點暈眩。
 六道眼光———殷切、焦急而渴望地。文硯回過身,走了幾步,又轉回來,他看看母親,看看由芳———由芳痛苦而羞慚地垂下頭。
 文硯……
 「由芳!」他喚。由美聽不見他喚,但是,但是……
 文硯的臉隔著玻璃門,隔著淚,隔著一道再也無法踰越的距離———
 模糊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