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吃鳳梨,是台灣的土鳳梨,不是後來引進改良、推廣的釋迦鳳梨、香水鳳梨…。只有土鳳梨,我吃起來才對味。我以為吃鳳梨吃到過癮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陪著丈夫到美國西雅圖拿學位時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西雅圖地處溫帶,附近出產有名的華盛頓蘋果,美味的櫻桃、水蜜桃,還有鮮甜的藍苺,就是獨缺熱帶水果。
在西雅圖的那段日子,我們一家子就靠丈夫的獎學金過日子。偶而幾回我在商店裡看到鳳梨,它的定價每每都讓我只敢有「望梅止渴」的享受,而不敢真的買個鳳梨回家。有幾次我實在嘴饞,不管價錢,買顆鳳梨回家,笨拙的削皮、去心、切塊,滿懷欣喜的一嚐,鳳梨竟是酸的,而且酸到我心坎裡。酸的鳳梨我嚐過一、兩回之後,就不再對它有興趣。
有一次在越洋電話裡,我向妹妹提起我拿刀削、切鳳梨的事,電話那頭的妹妹驚訝不已。我了解她的感受。因為,我在台灣享用美味的鳳梨時,賣鳳梨的小販服務周到,凡事也不用我自己動手。但是,當我們身在異國,民情文化迥異,凡事不靠自己,還能指望誰?
有一年,我們因事匆匆的趕回台灣,匆忙中,我又抽空回娘家一趟。有一天,我獨自經過台南農改場。在農改場對面,我發現一個歐巴桑在賣鳳梨,我想挑顆小鳳梨帶走,歐巴桑建議我買顆大的,就出現了下面的對話。
【你要買大顆的鳳梨才划得來】
【可是,我身上的錢不夠。】
【錢不夠,沒關係,妳先帶鳳梨回去,有空出來時,再給錢】
【可是我明天就要到台北,再來就要回美國,也許就沒時間來還妳錢!】
【沒關係,沒關係,妳把鳳梨帶回去吃吧!】
我就這樣帶著鳳梨回家了,過了十幾天,才有機會親自將錢還給歐巴桑,而她早就忘了這件事。
習慣了美國當場以錢易物的交易方式之後,歐巴桑做生意的方法讓我這幾年來只要吃鳳梨就會想起她,想怎麼有人這樣做生意,也不在乎拿不拿得到錢;想自己怎麼這樣嘴饞,沒錢還敢厚著臉皮帶走別人的鳳梨。
後來,我們從北方的西雅圖搬到南邊的鳳凰城居住。鳳凰城離中美洲的熱帶國家近,商店中時時可見各樣的熱帶水果,遇到特價時,一塊錢美金可以買到一顆又大又漂亮的鳳梨。
有一天,我和女兒到商店裡買鳳梨,女兒見我已經選買三顆鳳梨,還想再挑第四顆時,她對我說:媽媽,妳已經買很多鳳梨了。
我對女兒說:女兒啊,每次妳和妳哥哥吃鳳梨,吃到肚子都撐漲了,眼睛還不放過別人盤裡的鳳梨,仍然一臉饞相。三顆鳳梨對我們家而言不算多。
其實,我更想對女兒說,要吃又香又甜又多汁的鳳梨,還是要回到台灣吃土鳳梨才會對味。
最愛的是鳳梨/新真
- 2010-05-25